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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帘后的陆辞仍是淡笑,并不表态,巡铺官也很快离去,他纵使满怀感激涕零,也不敢妄动。更不愿浪费了这番关怀,他猛然提神,就迫使自己再次集中精力,对付多次中断的试题了。这一天下来,据陆辞观察,他这附近试场的,虽因正值盛夏,天气过于炎热,大多数人都大汗淋漓,但似这较胖举子般受严重影响的,到底只在少数。其他考试官所反映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陆辞却想,这还只是第一天。接着还有整整两天,且因紧张和不适应环境变化等因素,考生们大多会遇上睡眠不足、精神不好的问题,更难扛住高温的煎熬。但试场之中,最重要的是注意隐蔽性,杜绝作弊,而不可能让场内四处通风,就为了叫考生们凉快的。而冰块要价高昂,数量稀少,根本不可能奢侈到每个试场内配上几个——陆辞今天为那举子动用的,可是属于他自己的份额。陆辞叹了口气。他权限范围内,能够做主的,也只有让厨房配备一些解暑的饮品,若遇上类似的情况,再让巡铺官给人送去了。就如陆辞所料的那般,因天气炎热,饶是提前准备了解暑的饮品,也送出去了十几份,但还是有两名身体较为孱弱的举子,在被巡铺官察觉出有中暑症状前,就软绵绵地倒下了。在引起sao乱前,他们已昏迷着被人抬出考场,送去由大夫诊治。陆辞心知,他们纵使并无大碍,也意味着这回贡举将彻底无缘。那份伤心,可就不是简单的一副药就能治好的了。如此可见,他当年在邀请友人们一同备考时,特意安排的健康作息和散步时间,都是极其必要的。——倘若没有健康的体魄和足够强悍的心理素质,哪怕侥幸中举,做官后,也难有成就。除去气候影响,陆辞就重点观察各人答题时的表现,从中多少能看出这人的水平。半天不落笔,或是废稿一大堆,交卷时还有大片留白的,显然是不折不扣的学渣;眉头紧锁,下笔犹豫,但越写越顺,卡在交卷的那一刻险险写完的,是不上不下的正常水平;极少数气定神闲,下笔如有神,唰唰不见停,最后还偶尔留有闲暇检查行文的,明显是学霸。当陆辞见到座位不幸落在‘学霸’四周的几名举子,极受其答卷的快速影响,忍不住冲其背影张望,自身发挥也成了问题的情况,不由怜悯地叹息。这学霸‘害’人不浅,着实可恶。陆辞笑眯眯地想,若受此荼害的人是自己,那等贡举一结束,肯定要将人按在地上打一顿出气才行。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般卯时(早上5-7点)入试,酉时(晚5-7点)纳卷而出。(绪论p7)第一百六十章三日引试一晃而过,除却零星几个上请的,以及因难耐高温、中暑晕倒的举子外,几乎称得上无波无澜。自然也没发生陆辞暗中期待的学霸挨揍戏码。听完其他贡举官的汇报后,陆辞点点头,并无放松之意。毕竟从举子们如释重负地行出贡院的那一刻起,就进入监试和考试官们最为忙碌的批卷评级阶段了。却说混迹人群之中,听着身边人或是激动、或是懊恼地交流比对着自己的答案,李钧虽感到很是格格不入,还是由衷地松了口气。他一时鬼迷心窍坠入了深坑,这下,应该算是彻底爬出来了吧?这三天的风平浪静,让原还忐忑的李钧,也渐渐放下心来了。等缓过神后,他就忍不住rou痛自己苦心筹备了整整三年的这场贡举。生生因考前忙着收拾烂摊子,考试时还难免心神不宁,于是全程答得心不在焉,云里雾里,压根儿就没发挥出正常水准,怕是落榜落定了。“李兄,”一平时与李钧要好的同窗见他宛如神游天外,并不参与进他们的探讨里,便热情地揽住他一侧肩头,主动问道:“你向来擅长策论,昨日那三条时务策尤其难,我半天都没得一点头绪。你是怎么写的?”李钧这才回神,勉强露出一丝笑来:“不过瞎答一通,我都快忘了。”“李兄过谦了。”那人不信地笑了笑,笃定道:“观你神色,怕是胸有成竹罢!”李钧有苦难言,只有强笑着敷衍过去。因好不容易熬过这苦巴巴的三日,与李钧在同一所书院读书的那些家境富裕的官宦子弟,索性不急着各自回家,而是不知在谁的建议下,转道往歌馆去。相聚着听听小曲,谈天说地,小酌一番,权当放榜前的放松了。李钧自知这回考砸了,其实没有半分庆功的心思,无奈同伴们兴致高涨,他若贸贸然地自行离开,未免显得太不合群的扫兴,也容易惹监司的人生出疑心,唯有顺口应承下来,随他们一同前去。于是一行人闹哄哄地到了一家歌馆中,要了酒菜,又喊了一群歌女作陪。外头是万家灯火,遥遥地传来莺歌阵阵,屋内则萦绕着清甜的酒香,有依偎在他们臂弯中的娇声笑语,也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悠然歌唱。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尽情享受着贡举后的欢愉,李钧还始终难以融入进去。而他的心不在焉,也让怀里的歌妓很快没了继续讨好他的兴致,寻了个由头撤开,宁愿抱着琵琶,随那名在帘后歌唱的歌妓轻轻唱和。不得不说,那帘后的琵琶女歌声婉转优美,饶是李钧兴趣缺缺,心神也很快被吸引了过去。他仔细倾听她所唱的歌词。“帘下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李钧诗赋作得虽很一般,但不至于连基本的品鉴也不行。在凝神细听一阵后,他就忍不住想,不知这歌妓的填词是从何处得来的,能有这般文采,绝不可能是默默无闻之辈。“……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一晃神,那歌女已将第二首词都唱完了。就在她稍作歇息时,李钧不禁出声询道:“不知如何称呼帘后的这位佳人?”那女子微微一愣,娇笑一声,客气回道:“佳人当不得,郎君唤妾虫娘便是。”李钧着实好奇,这两首词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便追问:“那可否再请教几句——方才你所唱词曲中,填词者名姓为何?”虫娘却未立即作答,而是沉默一阵后,才在李钧快要不耐烦前,隐隐咬牙切齿地回道:“词由柳三变为挚友所作。”“李兄问这些作甚?难道还想见上一面不成。”李钧这的动静,早就引起了他那帮同伴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