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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仲秋(2)

    

第二十五章 仲秋(2)



    雕花小画舫缓慢游向河心,船桨在水面上拨出一圈圈涟漪。

    不算大的船舱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四面都开着观景的花窗,中间摆放着一张方桌,用来供客人饮茶用饭。

    这会儿刚过辰时,燕雀河上已有数艘画舫往来穿梭,河面上飘着歌姬动人的歌声,曲调优美婉转。

    胜春和樱桃在打双陆,傅粉粉吃着点心旁观。

    周玉略有点晕船,只得临窗而坐,半倚着窗栏吹迎面的河风。

    傅允为了避嫌并未进舱中,只在船头和船夫谈天说地。

    吹风一会儿后,周玉逐渐习惯水面上的晃荡,稍微好转些。

    她没事做,见角落里摆放有炉子茶壶和茶叶,询问过船夫可以使用后,便从罐子里取了些茶叶来煮茶。

    茶算不上什么好茶,胜在新嫩,煮出来满船盈香。

    周玉烫好瓷杯,先给三个姑娘各自倒上,随后取出两只干净杯子,拎着茶壶走上船头。

    傅允见她出来,连忙从她手中接过茶壶,“劳烦玉娘子,多谢。”

    见周玉脸色发白,关心道:“玉娘子莫不是晕船?”

    周玉坐下来,对上傅允关心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傅郎君关怀,已经无碍了。”

    傅允思索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只淡绿色小瓷盒递给周玉,“这是薄荷膏子,玉娘子若不嫌弃,可取出来抹在太阳xue上,提神醒脑。”

    周玉道了声谢,将小盒接在手中,依言用指腹挖了些膏子抹上,果觉头脑一阵清凉,舒服不少,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傅允推了自己的茶杯过去,柔声道:“这薄荷膏子我也用不上,就赠给娘子。”

    周玉哪好意思,她方才揭开盖子时才发现膏子是新的,傅允尚未用过,自己如今用过了,也确实不太好再归还,当下就掏出钱袋来,“这不成,哪能平白无故拿郎君的东西,敢问郎君这膏子多少钱?就当是我买的。”

    她这立马掏钱的样子着实透着一股直白傻气,傅允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这是旁人给的,我并不知晓价钱,要不娘子看着给点?”

    周玉“啊”了声,轻捏了捏并不富裕的钱袋,羞赧道:“我只有三贯钱了,不晓得够不够?”

    傅允见她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心疼,心中只觉好笑,没再好逗她,“是我执意要赠给娘子,哪能收你钱?一只小东西不值什么,娘子勿要放在心上,安心收下吧。”

    周玉仍觉不妥,想了想提议道:“我会雕石头,郎君不收钱的话,我帮郎君做个砚台吧?”

    傅允见她执意如此,只得点点头。

    燕雀河由东流向西,横跨整座京都,没过多久,小舫驶入中段的浓荫地带,此处位置比别处稍显狭窄,需要转向,方能进入宽阔处。

    河带本就窄,迎面偏又驶来另外一艘画舫,两舫相遇,船身挨着船身擦过去,不小心狠撞了一下。

    船夫们经验老道无所畏惧,舱中坐着的也无关紧要,唯有船板上的倒霉,周玉没扶稳,还被溅上来的河水泼在鞋上,绣鞋当即就湿了大半,连带着里面的袜子都湿透了。

    傅允急忙扶了她一把,绕是如此,周玉也半跌在他身上。

    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初次遇到时的情景。

    毕竟男女有别,周玉率先红透了脸颊,忙从傅允身上起开,低垂着眼儿,“总劳郎君相帮,见笑了。”

    傅允只觉一股独属于女子的清香扑鼻而来,也有些脸热,见她露出来的半只绣鞋都湿透,遂低声道:“秋水寒凉,娘子鞋袜尽湿,当心风寒侵体。”

    穿着湿鞋袜哪可能舒服,可光天化日,周玉总不好当众脱鞋。

    傅允踌躇良久,走进舱中取出周玉的帷帽,背对着她道:“恕我孟浪,离上岸还早,娘子穿着湿鞋袜终归不妥,不妨除去鞋袜晒一晒,可拿此物遮挡一二,娘子静静坐着,想必不会被旁人看去,等上岸,再找地方换上干净的。”

    周玉在大河村干活时,也时常赤着脚踩在田里,其实她个人没那么多讲究,但眼下这情景让她脱鞋,也是极难为情的。

    傅允道:“娘子别怕,傅某绝不会回头。”

    周玉听他这样说,安下心来,她坐在船板上快速脱去湿掉的鞋袜放在身后,拿帷帽罩住了晾晒,把赤脚缩进了拽地的裙摆里。

    傅允怕她尴尬,随后没再提及此事,极为妥贴地专捡一些周玉懂行的事情来说,先问她家乡何处,又问她一些种田和雕石的事情,几时播种,如何选石头,什么时候种麦,石雕的工期等。

    周玉先前还有些拘束,一说起种田和磨石头,人也变得善谈开朗,笑容也多起来。

    这期间,傅允确实如他所承诺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是个斯文守礼的君子。

    画舫驶进中段最开阔的地方,可以观赏到两岸的亭台楼榭和花林,此处是燕雀河赏月的最佳地方,早早地就有画舫在此占位置。

    河道左右足宽十丈,已经停着数十艘小画舫,最中间有艘气派的双层画舫,尤为惹人瞩目,上头不仅造着亭台楼阁,二层还有专门唱戏曲儿的,此刻,锣鼓齐鸣,正有个甩水袖的小花旦咿咿呀呀开着嗓子。

    船夫停了浆,朝客人询问:“郎君娘子们要用饭吗?小老儿舱中备有鱼饭,是家里老婆子预备的,味道虽说不算多好,配上烫过的黄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玉望望日头,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

    傅允递了银钱过去,“有劳,且帮我们准备一份吧。”

    船夫自去底舱拿东西。

    等下要坐一起吃饭,周玉怕胜春她们问起,偷摸着快速穿上了自己的湿鞋袜。

    船夫在舫尾起炉子弄好酒饭,逐一摆进了舱中,并取出自己的一份到别处吃去了。

    胜春几人规整好双陆棋,见有烫过的黄酒,都兴致勃勃要尝。

    周玉吃了一筷子豆豉腌鱼,再抿口温酒,觉得确实如船夫所说一般,别有一番风味。

    而河中最大的画舫内阁,轻纱拢面的宋芷芙品着杯中上等的茶水,含蓄地望向将来的俊美夫君,粉面含羞,垂眸柔声道:“这是江南那边运来的新茶,殿下您觉得如何?”

    相比起宋芷芙的少女情态,梁鸷则是满目冷冽,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居高临下盯着周玉他们所在的画舫,将她方才在傅允面前赤脚穿鞋袜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宋芷芙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有些惴惴,“殿下?”

    梁鸷收回视线,冷淡道:“不错。”

    满心却唯有一个念头,周玉这女人,怕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