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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衍仙子篇

    备注:衍仙子本身的故事其实在正文中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这个番外主要是想写当年的事情和秋儿的事情,想了想,还是以衍仙子的视角写出来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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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安二百八十二年,我又一次回到了京城。仁回堂的二楼朝外望去,是孤独。

    我叫左衍,其实十一岁前,我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即使十一岁时父亲抛弃了母亲和我们姐弟二人,至少,我还有爱我的母亲和依赖着我的弟弟。可惜十三岁那一年,一切都变了。

    十三岁时,因为太想念父亲,我瞒着母亲,一个人悄悄去了京城,守在公主府门口蹲着父亲。那时候的我一心认定,父亲是被公主拐走了,父亲是被迫的,绝不是真心抛下母亲和我们。所以我认为,只要公主不在了,父亲一定会随我们回家。陌生人给了我三包毒药,说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蹲守到父亲时,他显然没想到我竟然会回来京城,神色慌张得将我拉到一边,别说压根不愿意去毒公主,还一直劝我离开京城。我生气,生气父亲的背叛,原来之前对父亲所有的美好念想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我把那三包毒药扔给他,说我已经下过毒了,便走了。我说谎了,我连公主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可能有机会给她下毒了。

    悻悻得从京城回了家,半个月后我生病了。村里的大夫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我是得了风寒。可是那感受,比风寒痛苦多了,反复发热,整宿整宿的咳嗽无法入睡,折腾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可是村里开始相继有人病倒,后来,弟弟也病倒了。因为村里有人因这个病去世的先例,我害怕弟弟挺不过来,求母亲让我带着弟弟去京城求医。母亲本是不愿折腾,但耐不住我跪在地上一直求她。最终她怕我一路颠簸,让我留在了家里,她自己带着弟弟去了京城。去的时候母亲怀里抱着弟弟,然而回来的时候怀里却空了,只是手里拎着一件弟弟的袄子。母亲哭着说京城的大夫也没有办法,弟弟病逝在了回乡的路上。

    母亲将弟弟的袄子给我改成了一件马甲,她递给我时我还在生气,我气她将弟弟的遗体随意埋在了路上。我对她使着小性子,可是小性子没有使几天,母亲也病倒了。母亲病得很重,我想亲自背着母亲去京城,再找良医,没想到我们村子竟然被封了。官兵来那天,还带来了很多大夫,我以为这些人的到来,是给我们带来了希望,不曾想确实绝望。官兵带来的大夫给我们先后都看了病,开了药,可是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她开始连呼吸都异常得困难。

    我害怕,我怕母亲也像弟弟一样离开我。我跑去那群大夫扎营的地方,本想再去求她们来看看母亲,却没想到无意中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我才知道,她们各种方法都试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个病传染性太强,如果传了出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也会被问责,所以上面已经决定今晚放火烧村。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我赶紧跑回了家,想带着母亲偷偷溜走,没想到母亲最终没有扛过去,我还来不及跟她说这些,她握着那件给我改的马甲,流着泪离开了人间。

    那天,我匆匆收拾了行李,偷偷得溜出了村子。我知道大路有官兵,我只能走山路,走了很久,感觉很累,天色暗了下来,我回头再次望向村子的方向,只看到了一片火海。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我无力得靠着石头,坐在山上,就这样,眼睁睁得看着村子被大火吞噬。

    后来,我孤身一个人回到了京城。想到母亲和弟弟都不在了,虽然父亲背叛了我们,但血浓于水,我还是想去见见他。这时候我才知道,公主竟然真的中毒身亡了,而父亲也被赐死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真的一个人亲人都没有了。

    我希望世上再没有苦难和病痛,于是我努力学医,终于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医馆。我会把母亲给我的金银花玉佩随着挂着,这样,我才能感觉到那个爱我的母亲,她一直在陪着我。那件马甲早已经退了色,但我一直还留着,偶尔还会拿出来穿,这样我会感觉弟弟也还在身边。

    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充实又孤独得过下去。然而在我二十四五岁的那年,我却发现,原来我一直以为病逝了的弟弟,竟然还活在世上,并且长得与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他却成了当年那个抢走父亲的女人的女儿的侍男,但比起他现在的生活环境,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他对我的态度的转变。明明小时候的他很依赖我的,不管做啥,都喜欢跟在我身后。然而京城再见,他却仿佛不认识我一样,对我的态度极其冷淡。

    也是在这一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他叫秋儿。其实我不该对他动情的,于情他本已是公主的侍男,于理他是我的徒弟。我不是个不理智的人,虽然第一眼的确被他的气质吸引,但我明白什么人可以喜欢,什么人需要保持距离。然而,感情它就不是一个理智的东西。日日相处下来,秋儿和我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他从未因自己的侍男身份看轻过他自己,初来医馆时,本想着怕他尴尬,我并未说他是公主的侍男,没想到他在别人问起时,竟然丝毫没有遮掩。他也从未因他是个男子而不愿努力,他最初来医馆,我便发现他理论知识不错,但实际能力太弱,药都认不全,难免被其他医女嘲笑,可是他没有退缩,晚上大家都回家了他却留下来自己一点一点得去认那些药材,整理着他自己的笔记。他不像那些富贵人家呆久了的人一样傲慢娇气,有的病人的伤久不处理,有着恶臭,秋儿连眉都不皱着处理着伤口。出去义诊时,病人多是衣衫褴褛的穷人,秋儿对待他们却就像是对待每一个医馆里遇到的普通病人一般,未曾有过半分嫌隙。

    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它早已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装满了秋儿,但我不敢表白,我甚至不敢有半分肖想,直到四水台发生了一件事。那时候因为南溪有疫情,秋儿随我赶去南溪帮忙。四水台是京城和南溪之间的必经之路,也是我和秋儿赶路休息时选择的地方。那时候我们从南溪回京,在四水台下榻时遇到了一个被人追打的女子,我和秋儿救下了女子,秋儿在打斗中受了刀伤,我检查后才发现刀上竟然有毒。那毒虽然不是什么奇毒,但要配出解药,也要些不常见的药材,于是我让那女子先照顾一下秋儿,自己便忙着出去找药配药熬药。

    等我忙碌完,端着药回到了房中,却看到了不堪的一幕。只见一地凌乱的衣物,那被救下的女子正和秋儿赤裸着躺在床上。我下意识转过身去,却突然想到刚刚秋儿的神色不对,再一回头,女子已经下了床穿起了衣服,而床上的秋儿显然已经没有了意识。我心急,赶紧冲到床前望着昏迷的秋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过头,怒问那女子究竟对秋儿做了什么!

    女子却不以为然得笑笑,“药效还没过,你要不然也试试他?”

    听她口中的污言秽语,我忍不住上前狠狠揍了她一顿。还是她说自己用量没轻没重,让我先去看看秋儿,我才反应过来,秋儿还躺在床上。我转过身去给秋儿把脉,那女子趁机逃走了。

    我握住秋儿的手,感觉他的体温异常的热,被我握住手,他突然就将我拉了过去。一个没注意,我竟然已经跌入他炽热的怀中,颈窝处便传来淅淅沥沥的一处处温热。

    “秋儿……”我轻唤,他却仿佛得到了鼓舞般,手上加重了几分力度。

    大脑一片混乱,一边不可控制得沉溺在如此的肌肤之亲中,一边又是仿佛有人一遍遍在我耳边说着不可以不可以。直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突然又坚硬,我知道我要是继续放任下去会发生什么。理智战胜了欢愉,我抽身出来,按住躁动的他,把过脉,我大概也明白了,秋儿本就受了刀伤中了毒,后又被女子下了药,要是再晚些,他恐怕真的是会有性命之忧。

    我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先给他喂了解药。我不知道他对被那女子侮辱的事情记得多少,我是一点都不想让他记起这个遭遇。于是待他体征正常后我给他额外用了一副药,这服药可以让他安睡到天明,待明日醒来后会忘记头一天夜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即使还能记得一二也只会觉得是做了一场梦。我又给他擦拭了身体,将衣服给他穿了回去。

    第二天他醒来后,我问他昨晚的事情,他也只记得自己受伤疼晕了过去。他抬头见那女子不在,还问我女子在哪。我只好道我昨夜配好了解药,女子见他没事,便回家了。秋儿没有任何怀疑,反而一直自责自己拖累了我。怕耽误行程,他赶紧收拾了行李,继续踏上了回京的路。

    四水台的事情,让我再也不能像以前和秋儿相处了。当时的皇帝突然驾崩,公主即将继位,我知道秋儿一旦入了宫,便再也没了自由。于是我表白了,可是他拒绝了。

    秋儿进了宫,而冬儿也离开了天安,听说他去了北原。不过一年的时间,人来人往,我却还是孤身一人。于是我决定离开京城,开始做一名游医。

    我一路南下,走走停停,九个月后,又走到了四水台。没想到,我又遇到那个女子。其实要不是那女子认出来了我,我第一眼是认不出那女子的。因为再次遇到她时,她衣衫褴褛,正欲寻求短见。我救下她,开导着她,她突然便认出了我。

    她哈哈大笑,“你不想杀了我么?!来吧!杀了我!”

    认出她后我愣了,因为她衣服下,是藏不住的孕肚。我望着那肚子,推算着月份。

    女子似是看出来我在算日子,又是哈哈大笑:“别算了,就是你那徒弟的!老子那个月就没碰别的男人!他妈的……”女子一激动,突然叫着疼,我才发现是羊水破了。

    女子产下了一名女婴,她没有任何留恋,“别让孩子知道她姓胡,别让她知道她来自一个这样一个不堪的家族。”,扔下孩子她就消失了。

    这女子姓胡,我后来才知道竟是四水台最大的一个家族的独女。她父亲是她母亲的原配,可惜她还没有出生,她父亲就突然病逝了。但她是她们家族唯一的女丁,本是应该过着一生不愁吃穿的富贵生活,没想到这个女子却天性乖戾,从小便游手好闲放浪形骸,越长大便越是放肆。家族的生意一点不上心,铺子的房契当礼物送给街边的乞丐,被家人剥去了生意场上的权利。没了实权的她却没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反而糟蹋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还与自己母亲刚过门的侍男有染,当初追打她的那帮人便是他们家派出来抓她的。

    那女子我再未见过,后来胡家也没了。

    抱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娃娃,这是秋儿的骨rou。我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还把母亲当年给我的那个金银花玉佩给了她。可惜,后来因为疫情,我弄丢了她。

    秋儿染了疫情,我去给他治疗。看着他,我说着对不起。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当时那句对不起,是因为我弄丢了他的骨rou。尤其是后来,发现秋儿竟然因为疫情再也无法生育,每每见到秋儿,我都是满心的内疚。

    窗外又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冬儿。其实我也是前两年才发现冬儿竟然还活着,而且就住在仁回堂的隔壁。当年弄丢了孩子后,我曾去过北原,我想去找那个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尽管他并不认我,可是我却只看到了他的墓碑。当我再次看到冬儿时,我感觉我灰暗的人生,仿佛又有了光,但我的热情没有得到冬儿回应,仿佛把他推得更远了。我不想再像当年一样,逼他太紧,把他逼到了北原。这一次,我愿意,只是这样默默守护着,能在二楼朝窗外看到他的身影,我便满足了。

    但我没有因此停留在京城,我还在继续着游医的生活,因为我想找到我的孩子,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委托我救治过的人帮我上心找我的孩子。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