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小疏

    池疏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春梦，在梦里被师姐搞的翻来覆去失禁了好几次，他羞的不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坐起身掀开盖着的被褥，身上的青紫早就消了，只是后xue还有些红肿，不过他看不见，发现床上没有脏污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月一直在给江尤寒传送真气，他现在浑身酸软，明明已经睡了一觉，却像没睡一样困倦。

    他骤然想起昏迷之前看到师姐醒了，也是他的梦吗？因为他太累昏过去了所以师兄师姐们把他带到另一个房间休息？

    每间房的布置都是一样的，他一时有些迷茫。

    就在他要下床出去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他猛地转头看去。

    罗通对上他的视线一愣：“小师弟，你醒了？”

    罗依萌也从他身后冒出头来：“终于醒了，池师弟你睡了三天了，好些没有啊？”

    三天？

    池疏踉跄着站起来，他觉得下身有些怪异的肿痛，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急道：“我去看看师姐。”

    “师姐？”罗依萌疑惑，“啊，你说大师姐啊，她跟天道院的人商谈阎域内的饕餮去了，你再等等吧，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应该快要回来了。”

    池疏一愣，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他呆呆看着两人：“师姐……师姐真的醒了吗？”

    罗依萌迷茫道：“是啊，你没看到吗？还是大师姐让我们不要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不过明早就要启程了，我才说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池疏终于回过神了，他昏迷之前看到的不是他的臆想，是真的！

    他立刻冲出房门，在罗依萌的大喊中朝着楼阁外奔去，他的心脏咚咚作响，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激动和惊喜让他忘记思考，在外面跑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天道院和外人商谈要事的地方在哪。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刺目的白光照得他两眼发酸天旋地转，他撑着一棵树剧烈喘息，就在此时，一双结束的手臂突然环过他起伏的胸膛把他捞进怀里。

    身后的人俯身在他耳旁低声道：“出来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和体温让池疏涌出泪来，他挣扎着反身扑到她怀里，欣喜激动道：“师姐！”

    江尤寒抱着他的身体淡淡应了一声，吻过他的额头抬头看向远处。

    公仪襄和她眼神对视，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在回来的路上等着她，那日池疏爆发出的实力让他产生了怀疑，他是化神大圆满，身上还有防御法器，而池疏只是个化神初阶，竟然能在情急之下一掌将他打伤，这完全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他神情郑重：“你这个小师弟不是简单人物，他隐藏实力跟在你身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你要小心。”

    谁知江尤寒听完只是沉默着摩挲剑鞘，并没有表态，看到池疏跑出来四处寻她之后一言不发离去了。

    该提醒的他已经说了，其余的他也管不了。

    也许江尤寒早就知道。

    就怕是他多管闲事了，管的还是人家家里事。

    江尤寒带着泪眼婆娑紧紧搂着她不放的池疏回去了。

    他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怕他摔了江尤寒只好揽着他的腰和大腿，还好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要闹笑话了。

    她推开房门把他放在地上，结果池疏死死扒着她就是不下去，江尤寒对他孩子一样的行为无可奈何，只能抱着他坐到床边。

    池疏坐在她腿上又亲又蹭，双眼红肿，泪水哗啦啦地流，他哽咽：“师姐，你没事吧，我以为……我以为……”

    江尤寒捧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以为我死……”

    池疏立马捂住她的嘴，生气道：“不许胡说，我只是以为……以为你受伤太重……要……要好几年才能醒来……”

    说着他又难受起来，一抽一抽的发抖。

    怎么这么能哭。

    她叹气，啄吻他guntang的泪珠，淡淡道：“这么不信任我？”

    她故意曲解池疏的意思，果不其然他惊慌解释：“我是担心师姐，不是不相信……我害怕……”

    江尤寒不再逗他，低头吻住他的唇细细研磨，他的嘴上还有咸咸的泪水，都被她一起卷进嘴里吃掉了。

    池疏仰着头紧紧搂着她的脖颈，湿滑的舌尖被她缠住吮咬，他一边哭一边吞咽津液，被欺负的脸颊潮红。

    好半晌江尤寒才放开他，她轻轻抹去他唇边的湿痕，注视着他水光潋滟的双眼：“别哭了，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的犬牙开始发痒，想要咬一口他红扑扑的脸颊，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的眸色暗沉：“我不会有事的，别怕。”

    她低头蹭着他的鼻尖，轻声道：“小疏……”

    两人同时一愣。

    江尤寒伸手按住倏然剧痛的额头低喘，双目失神，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

    身形单薄的少年一摇一晃走在她前面，哗，一捧淡蓝浅黄交错的野花塞到她怀里。

    池疏的笑容稚嫩腼腆，在山花烂漫中静静看着她，他说：“师姐……”

    他似乎有什么要对她说，但是她等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她有些疑惑：“师弟？”

    他轻声道：“师姐，今天是我十八岁生辰，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她一时无措：“我不知……没有准备……”

    池疏说：“我不要礼物，我要师姐答应我一件事。”

    她问：“什么事？”

    他狡黠笑道：“师姐先答应我。”

    她想着无论是珍宝灵药还是仙草法器，上天入地她都能给他寻来。

    她说：“好。”

    于是他说：“我不要师姐叫我师弟，师姐有那么多师弟……我怎么知道师姐在叫谁……”

    明明江尤寒叫的最多的就是他，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她。

    不叫他师弟那叫什么？她迷茫地看着他。

    池疏咽了一下喉口，手心冒汗，他佯装镇定，看似轻巧地将藏在心里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他道：“那师姐叫我小疏吧。”

    实际上紧张得不行。

    她的目光看得他心脏咚咚直跳，总觉得隔着胸膛江尤寒也能听到。

    不过他想的确实没错，他的心跳声太大了，她听的很清楚，不明白换个称呼而已池疏怎么这么害怕。

    小疏。

    这两个字绕过她的舌尖，带着几分缱绻温柔，她沉默良久，池疏的神情越来越忐忑紧张，之前的轻松平静荡然无存，他眼巴巴看着她。

    她捧着花束，一字一顿轻声道。

    “小疏。”

    从此他再也不同于旁人，成为她心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份特殊，从前往后，也只此一份。

    藏在桃花花蕊中的光球震颤抖动，上面那条微不足道的裂痕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就在裂纹爬满整个光球表面，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的瞬间。

    嗡——

    澎湃浓郁的煞气涌出，黑蛇弥漫，眨眼间便将光球修复如初，连最初由江尤寒的一部分灵魄冲开的那道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眼看就要愈合。

    五灵根见此尖啸一声，朝着煞气吐息，五色灵剑似惊雷轰然打在黑蛇身上，黑蛇分散聚拢，嘶鸣着与五灵根缠斗起来。

    江尤寒急喘着眼中红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池疏被她抓的生疼，他惊惶抬头，看到她神情狰狞痛苦不由咯噔一下，他紧紧抓住江尤寒的手腕：“师姐！”

    她的眼神一时冰冷狠厉、一时温柔缠绵，一时空茫漠然。

    她的记忆出了问题，七情六欲在五灵根压倒性的凶狠威势下蠢蠢欲动，黑蛇不甘败落，在光球溢出的记忆碎片旁搅得天翻地覆。

    煞气倏地控制住她的大脑，江尤寒一个翻身将池疏压在身下，她死死掐住池疏的脖颈，在他的痛苦挣扎中发出暴烈浑噩的怒吼。

    她的力气非常大，池疏被掐得脸色涨红无法呼吸，仔细一听还能听到轻微的骨骼响声。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煞气在她脑中嘶吼呐喊。

    她像头恶鬼，粗喘着就要将身下这只可怜柔弱的猎物残杀。

    池疏的眼泪簌簌流下，guntang的温度灼痛了她的双手，她动作一顿。

    池疏得以喘息，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流着泪断断续续道：“师姐……是……我啊……我是……小疏……师姐……我……我是……小疏……”

    小疏。

    小疏是谁？

    煞气在她脑海中冲撞嚎叫，她的心却轻柔地回答她。

    小疏是你的师弟，是你相伴一生的……爱侣。

    她眼中恢复短暂的清明，低头看着被她伤害的池疏，看他的挣扎，看他的痛苦，看他的哀伤。

    她的嘴唇张合，似乎想要唤他的名字，但煞气又开始控制她的身体，她发出一声痛苦悲切的低吼，一掌打向脑门，神魂震荡之下猛地吐出鲜血昏倒在他身上。

    “师姐！”

    ……

    回程的计划再次搁置，楼阁内气氛低迷凝重。

    游风看着池疏脖颈上深深的手印目露不忍。

    她看着昏迷的江尤寒，又看向守在她身边的池疏，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受的伤是江尤寒造成的。

    周霖低声道：“师弟，你先去休息吧，大师姐醒了我们来叫你。”

    他是队里最沉默寡言的炼丹师，辈分排在池疏和罗依萌前面，境界只有金丹大圆满，平日这些师兄们的话题他也从来不参与，存在感很低，只有游风因为他实力太弱对他上心一些。

    池疏顶着青紫掐痕默默摇头，几人怕江尤寒醒了又对他下手，一时也不敢离开。

    不过江尤寒要真的发起疯来，这十一个人还不够她下盘菜的。

    池疏被伤了喉咙，嗓音沙哑：“我守着师姐，不会有事的。”

    他摩挲着江尤寒冷硬深邃的侧脸，她面上的血迹已经被他擦干净了，此时完全看不出她之前凶狠暴虐的模样，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嘎吱。

    房门被推开。

    几人转头望去，竟然是公仪襄。

    不知是谁给他通风报信，他快步走来，看到床边的池疏一顿，随即召出伏羲琴温声道：“你们先出去吧，她被煞气缠身，我的琴声可以暂且抑制。”

    罗依萌含着泪连连点头，她心思单纯，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一时情急撞到公仪襄，公仪襄见她满脸焦急慌乱就问她怎么了，她昏了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向他求助，还好他是个品行端一的正人君子，不然她可就干蠢事了。

    他郑重告诫她不要将此事说与旁人，带着伏羲琴赶了过来，在路上他根据罗依萌的描述心里有些猜测，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他的眼神凝在池疏的脖颈上，没有想到江尤寒竟然会对他下手。

    游风并不相信他的为人，牢牢守在门口不出去。

    他无奈叹息：“伏羲琴的琴音寻常人听了会爆体而亡的，这里除了我就没人能将她唤醒，你们知道上一个被煞气侵蚀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他语气严肃：“在沉眠中与煞气斗争三百年，最后耗尽真元精疲力竭被煞气吞噬，变成煞气的傀儡，永远不会清醒。”

    众人悚然，游风却还是挣扎着不放心。

    公仪襄见此抬手封住自己的xue道：“我现在的修为和普通人无异，你们只能相信我，我不会害她。”

    他看向池疏：“再不开始就要来不及了。”

    池疏一僵，最后还是咬牙将江尤寒的手放下。

    他一步三回头，流着泪将房门关上。

    公仪襄弹动琴弦，琴声清朗明澈，犹如深谷幽山中潺潺流淌的泉水。

    在灵动婉转的灵息中，他静静注视着江尤寒的睡容，他从琴身前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他的双手脱离琴弦，琴声却绵绵不断在房中激起道道涟漪。

    一步，两步，三步。

    他在江尤寒身前停下，他的指尖虚虚描绘着她的眉峰、眼窝、鼻梁、唇瓣，最后落到她的心口。

    一道柔和的、耀眼的光波没入身体。

    下一瞬她猛然睁开双眼。

    不过她眸中虚茫，飘忽着落不到实处。

    公仪襄看了良久，将手伸到她面前做了一个抓的动作，无尽煞气被他吸到掌心。

    他俯身靠近她的脸，在离她不到三寸的距离停下。

    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掠过一丝隐忍，他的吐息喷洒在她脸上，只要一低头，他就能尝到她的滋味。

    他对上她的双眼，叹道：“若是你知道我想趁机轻薄你，会像杀死燕疏朗一样对我动手吧。”

    他笑道：“不过你又不知道。”

    最后他也只是吻在落到她脸上的月光上。

    君子一辈子都是君子，做不出小人做的事。

    他闭目轻声道：“我记得，你说我的琴声很美。”

    琴声如利刃将浓稠的煞气击碎，公仪襄回到伏羲琴前拨动那根由雪山灵蚕的蚕丝制成的琴弦，垂眼咽下翻涌激荡的血液。

    “江尤寒，你什么也不记得，前世种种，我一并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