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质问

    真田弦一郎总感觉柳莲二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训练的时候是全力以赴没错，但一到中场休息时就经常看着书发呆。真田确定他在发呆是因为十分钟过去了，他的书仍未往前翻动哪怕一页。而他在看着的那一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那是本诗集。但，柳莲二会盯着同一本、同一面、甚至...同一行，看这么久吗？真田有点疑惑不解。

    而这一天的训练，柳莲二极为反常地出现了两三次于他而言十分低级的失误，作为副部长的真田认为不能坐视不理，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了。

    “莲二。”他在中场休息时叫住了正欲拿起毛巾的柳莲二，“最近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真田讨厌拐弯抹角，质问也直截了当。柳像是对真田的质问早有预料一样，抬头坦然地望向他严肃的面容。

    “并没有什么。”他平静地答道，“只是今天的状态不太好，我会自己调整的，无需担心。”

    真田拧着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次柳的状态如此失常也实属罕见，他也愿意相信他的调节能力。只要不影响之后的训练和比赛的话，他也不会再去多问。

    “那就好，如果真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毕竟他们不仅是同一个队伍的伙伴，更是好友。

    看来被真田误会自己在烦恼些什么了啊...不过，说是烦恼倒也没有太大问题。柳心想。

    “谢谢，弦一郎。我不会因为私事影响部活的。”

    “嗯。”真田应了声。他信任柳莲二，也相信他的能力。

    柳再次低下头，拿起毛巾，拭去额上的细密汗珠。听着真田远去的脚步声，良久，轻叹了口气。

    他依旧没有勇气去坦白一切，无论是对谁。

    因为很大几率，是全盘皆输。

    ...

    “今天的内容就是以上这些，课后大家要完成对应课时的作业。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我讲下关于今年修学旅行的事情...今年，我们年级修学旅行的目的地定为冲绳，时间为下周三到周五，三天两夜。”班主任的话掀起了底下同学讨论的浪潮，他不得不重重拍了拍讲桌，“现在要强调纪律事项，安静一点！”不过他的话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大家该聊天的聊天，写作业的接着写。

    冲绳，在行政上属于日本47个都道府县之一，然而拥有不囿于日本一个地区的独特历史文化。因为战后一度被美军统治，直到1972年才被归还，许多日本本岛人都对冲绳感到有些陌生。鹈久森有栖也是第一次去冲绳，不禁有点兴奋和好奇。

    冲绳，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在鹈久森认知中的冲绳，总是与新闻里“美军军事基地”“日美关系”等紧张严肃的词汇相连，让她感觉很遥远。但当冲绳成为修学旅行的目的地时，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好像有什么改变了一样，。教科书里也有单独讲过冲绳史，那个曾存在于此的琉球王国，遗留下的王宫...这与她厌倦了的“明治维新”“战国”“幕府”不同，那种新鲜感吸引着她。

    邻桌的丸井文太显然没有她那么会胡思乱想，他转过头问坐在他后面的仁王雅治：“冲绳有什么好吃的特色点心吗？”

    “苦瓜蛋糕什么的~puri”

    “呜啊！真的会有吗，那种东西！”

    “谁知道呢...”仁王说得意味深长，一只手不安分地探向丸井的口袋。

    “等等！喂！我的口香糖！你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丸井刚想吃块泡泡糖，一摸就发现没了，只可惜为时已晚，“可恶！还回来啊！”

    “puri~”仁王一边嚼着泡泡糖一边说着奇怪的口癖，气得丸井直跳脚。

    “完了，最后一块被这家伙偷吃了...唉——”

    “不、不介意的话，丸井君...这个！”

    “还有我的！”

    周围的女同学见到懊恼的丸井纷纷给出自己的小零食，丸井一瞬间阴转晴：“谢谢大家~”

    ...丸井君，真的就像校园偶像一样。

    鹈久森并不在那些与丸井交好的女生之列，她比较在意的是仁王雅治，这个因为性格古怪而被班里女生退避三舍得网球部正选——被称为“球场上的欺诈师”，他的得意技，“illusion（幻影）”，可以幻化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她被他用“幻影”欺骗过一次。

    这让她一直无法不去好奇和在意这个古怪，捉摸不透的人。

    仁王雅治似乎发觉到她在偷偷用余光瞟他，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眯，薄唇微张，做出口型。

    “你把我害惨了。”

    ...她回想起当时球场上的一片惨状，想到累得躺在地上无力动弹的仁王，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活该，但她也有短暂地同情过他...一秒钟。

    “活该。”

    那个他人眼中的优等生、乖乖女，在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时，看向他，面上满是狡黠的笑意，无声地回答他。

    仁王被噎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下课铃却在此时响起，老师见状匆匆地结尾。

    “起立、敬礼——”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他看向斜前方的她站起来，转过身，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随后碎发被她随意地撩到耳后，没有看他，只是向着教室后门走去。

    真田弦一郎站在后门，对鹈久森说了些什么。仁王想，真田肯定不知道他每次和她说话时，严肃的面容总会不自觉地和缓下来，这是极为自然的——毕竟他们是幼驯染。

    实际上，感情依然超出界限，只是拼命地压抑着，等待着，关系发生实质性变化的那天到来而已。

    那鹈久森对他们的想法呢？

    她的感情隐藏得比谁都要深——或者，对她来讲，谁都是一样的。

    他对此很好奇，也很在意。

    于是，他使用了“幻影”。

    那天，他被一脸阴沉的真田弦一郎拦了下来，他这么，直视着他的双眼，质问道。

    “你到底，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