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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阮公子为了救你一命,可是差点死了!”伊心愁面色微变,转瞬又平静的笑了出来:“昨日种种一如昨日死,自从阮惜羽和沈公子割袍断义的那天开始,我就不记得世上有什麽阮公子了。”夏纱面色愤恨,欲要再辨,听到身後一句和煦却疲惫的男声响起:“夏纱,不必说了,我已经……很谢谢你了。”少年轻轻颤了一下,在房中远远窥去,一个淡绿色的身影从镖局前堂缓缓度过来,风华绝世,身材出落的更加颀长,比起几年前,面色却有些憔悴。空气在这一刻如同凝固了一般。阮惜羽抬头看著伊心愁,看到她别过脸去,露出一个苦涩却温柔的笑容,轻声说:“我知道你恨我……可这次景帝要灭了阮家,关系的是阮家百口人命,我……不在乎死,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他们从小看我长大,我即便百死……”他说到这里,脸色越发的惨败,颀长消瘦的身影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他晃了一会,又握紧拳头强迫著站直,苦笑道:“我这次本想变卖阮家所有家当,送到宣州去换我爹娘一命……可没想到,当铺不给我典当,票号不给我兑换,钱庄不给我存取,镖局不给我押运,我得罪的是沈公子,要赎罪应该是我一个人,为何偏要在这要紧关头……牵扯上我年迈的父母!”他说到这里,语气几乎哽咽,伊心愁用手按著胸口,努力呼吸几下,突然笑起来:“我不怕告诉你,还真山庄要绝你的生路,易如反掌……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今日心痛难过,可知道沈公子这一年的心痛难过……”阮惜羽抬头看她,突然笑道:“秋衣!……心愁!算我求你不成。”他说著,突然撩起下摆,朝伊心愁跪了下去,两位女子脸上瞬间惨白,伊心愁下意识的想去扶,又猛然收回手,背转身去。阮惜羽绝望的看著她,突然用力的磕起头来,嘶哑的祈求道:“求你,算我求你,放阮家一条生路,放我父母一条生路,求你让我孝顺一回……我还来不及成人懂事,求你别让我失了赡养他们的机会!我求你!”夏纱想把阮惜羽扯起来,偏偏他跪的如磐石一般,眨眼间便头破血流,伊心愁的背影颤抖个不停,犹自死死的忍著不转身,任由磕头的声音绽放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可怕。就这样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熙攘的人声再度传来,下人们还来不及惊呼,伊心愁还来不及转过身来,阮惜羽便觉得一阵大力袭来,身子被人用力的拉起,他感受到丧失已久的温暖热度,突然间眼泪和著血一起流下来,他颤抖的朝那个人跪下来,颤抖著求:“沈公子,沈公子,请你原谅我的不懂事……救救我们家,救救我爹娘,我求你,我求你了……”他说著,正要用头去磕地,又被人拉起来,这拉扯之间,阮惜羽因为这连续几日不眠不饮心神衰竭,此时灯枯油尽,终於眼前一花,晕了过去。沈频真冷然环顾左右,伊心愁颤抖的说:“公子,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私下定的主意,没告诉你,只为给你出一口恶气。”沈频真咬牙道:“你做错什麽!你做的很好,好的过头了!是我做错了!我跟他说好了要好聚好散……你参合什麽!”他说著,一甩袖,怀中紧紧搂定阮惜羽,背对著她喝道:“他要卖什麽家当,你就双倍的付钱给他,他要兑现什麽银两,你就成箱装好了雪花银送上门去,他要押送什麽东西,你就规规矩矩的出镖!他父母危在旦夕,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我就唯你是问!”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疲惫的摆摆手,抱起阮惜羽,转身往前院走去,淡淡吩咐道:“出镖的事,就由你亲自送到宣州皇城去,用银两去保他父母的命。好好准备一下,挑几个合适的小厮照顾你。”第十八章18,在房内偷听已久的少年,听到最後一句,愣了一下,然後匆忙的反锁上房门,在大通铺最角落的床榻上摊开一床棉被裹住身子,侧身假寐。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辰,有人开始轻轻的敲门,伊心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方。”少年微微蹙了蹙眉头,用棉被将自己裹紧了些。伊心愁就在外面敲了好一会,然後幽幽的叹气声就顺著门缝传了进来。天下女子寂寞惆怅的心绪不知被多少sao人墨客细细刻画过,沾了泪迹的纱帘、湘竹、春衫和凋残的妆容,终究比不过这样一声拖长的叹息,哀伤委婉的像凉风惹来的春愁,独上高楼,欲说还休。少年闭上双目,这位管著镖局乃至整个还真山庄外面生意的少女,自从三年前在河边捡了他回来,便对自己异常的热心。那些少女骨子里埋藏的最深的恩怨痴缠,她都一一向他哭诉。只是,如果人沦落到像她一般,只敢跟一个哑巴说心里话的时候……也未免活的太孤独,太寂寞了。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清响,少年一惊,呼吸却渐渐平静了,如同已经安详睡去了一般。满头华发的刘婶推不开反锁的门,便替女子打开紧闭的窗户,伊心愁顿了一下,从窗户轻轻的跃进来,犹豫了好久,才坐在少年旁边,她推著他,轻轻的叹气:“小方,我跟你说,我今日……”少年的手臂僵硬了一下,感受到炽热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臂上,这滋味他已经开始熟悉,从三年前起,少女就这样,常常坐在他床边,轻轻啜泣著──这样清丽脱俗的佳人,这样庸碌残缺的仆人,为此他也不知道遭了多少打骂和白眼。她渐渐哭起来:“小方,今天,阮公子跪下来求我……可我一想到他曾那样拒绝了公子,就不能不恨他……”棉被下装睡的少年沈默了很久,终於还是伸出手去,拍了拍女子的头。没事的,少年用眼神温柔的安慰道。别哭,没事的。三年前,少年还是花记年的时候,他带著人皮面具,隐瞒身份下山闯荡,被一群影卫尾随。却借口到碧水河畔浣马,却趁著影卫们疏忽的一瞬,抱著河边的大石沈入河水中,扶著两人高的河床,在潜流中屏息步行走。硬撑著走了一柱香的光景,才敢到水面换气。碧水河水流湍急,他这样沈沈走走,内力消竭的远远快於自己的想象,很快便要灯枯油尽,而头顶河水咆哮,脚下潜流浮生。他其实很想知道,如果他死了,他父亲得知自己的儿子未曾在江湖中逍遥过一日,到底会是怎样的表情?是否还是混不在意的冷笑?只是他并没有这个机会证实种种假设。被河底的暗流折腾的筋疲力尽,顺流浮沈飘到下流,挣扎在离岸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在他绝望之时,一只柔软的手把他拉到岸上,他睁眼,看到救他的人漆黑的眸子中,映著自己易容後平凡无奇的狼狈面孔。他记得眼前的人,这位少女,她骗过他,他也骗过她,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