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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从香山，到李家桥的父母家，并不算太远，顺着主路一直走，半个多小时之后，也就差不多到了，停好车，从住宅区内部的水果超市买了点新鲜水果，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公寓楼。

狄圣龙觉得要死了。

刚才去追悼会，他都没这么紧张，毕竟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可以在家排练看见狄峥该说什么，可现在，这是面对李家桥的父母，他觉得自己对于两个完全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前期了解的老人，绝对就是畏之如虎。

李家桥看得出来，走进电梯的时候，他攥住了对方的手，直到站到门口，按响了门铃，都没有松开。

一阵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里头站着个六十上下的女人，短发，黑毛衣，亚麻色的长裤，看到门外的两人，女人笑了笑，说了声“来啦，进来吧。”

李家桥觉得，第一关，算是过了。

狄圣龙也有同感，被放进屋了，没被赶出去就是第一个胜利，虽然那欢迎不算热情，但至少也没冷淡。他在门口的脚垫上格外卖力的蹭了蹭鞋底，然后叫了声“阿姨”，便逃跑似的从对方跟前滑开，换上了李家桥递过来的拖鞋，又跟在他后头进了客厅。

这是一套光照一样很足的房子，虽说还没来暖气，但屋里并不算冷，有太阳的地方还暖呼呼的，果然，是一家人，选择上都如此接近。当然了，更接近的还有装修风格，一样是淡雅的色调，沉稳的款式，而李家桥那边明显就是年轻版的这里。

“爸。”看见厨房里走出来的老爷子，李家桥赶紧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把手贴在狄圣龙背后，看着走过来的母亲，和正在摘围裙的父亲，正式介绍他给自己的父母，“爸、妈，这是狄圣龙。”

二老脸上没有特别欢迎的笑，但也有出于礼貌的点头和握手。狄圣龙赶紧叫着“叔叔”“阿姨”，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像个小娘们儿似的倒吸一口气晕倒。

“小狄是吧。”老爷子先一步说了话，“听说你是开修车行的？”

“啊，是是是，东三环旁边儿，影龙修车行，我专修摩托车的。”

“喔，来，先坐。”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李父示意其他人也就坐。

李家桥手疾眼快，直接把他推到了组合式沙发那个单人沙发上，自己，则顺理成章似的，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并指着父亲旁边的位置对母亲说了声“妈您坐这儿吧。”

看到这种情况，原本想要搬个椅子过来的李母也只得顺应了儿子的建议。二老坐在一起，看着挤在同一个单人沙发上的两个大男人。

“那个，你坐这儿吧。”狄圣龙想把位置让给对方，却被李家桥不动声色按住了肩膀。这样的贴近感，可以说给了狄圣龙最大程度的勇气，这勇气让他在之后的交谈中，快速淡定下来，不再捉襟见肘。

“小狄，听说，你比我们家桥小几岁？”老太太开了口。

“啊，小三岁，我八五年的。八五年三月。”

“八五年……属牛的？”

“是，属牛的。”

“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哎……”说话的，是李父，轻轻冲着老伴儿一皱眉，他示意对方别这么问，因为李家桥明明就在电话里说过，最好是别问他家里的事。

狄圣龙看着李母有点惊觉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的表情，能感觉到一定是李家桥提前交代了什么才会这样。笑了笑，他冲着二老摇头。

“没事儿的，叔叔阿姨，我不怕问这个。”边说，边从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掏出来三个橘子，他在剥开橘子皮的同时接着讲自己的事，“我不知道我亲爸是谁，然后我妈差不多在我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失踪了。后来我在我养父家住了几年，再后来中专没毕业就去修车行了。然后就直到现在。我养父刚去世，我跟我大哥也是刚刚断绝关系。人家本来就不待见我，因为我妈是我养父的情妇，反正这里头挺乱的。后来呢，我跟他，我们俩认识那天，我喝多了，是他接警之后从二环主路上把我捞回来的。再后来我让人捅了一刀，也是他救的我。我一直挺不懂事儿的，犯过好多次浑，都是他一直管我，帮我改毛病。他特别耐得住性子，真跟电视里说的‘不抛弃不放弃’似的那么对我，所以说要是没他，估计我活不到今天。大概就是这样儿吧……那什么，叔叔，阿姨，您尝尝这橘子，卖水果的说特甜。来，这个给你。”

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就把自己从小到大这些年以及如何跟李家桥走到今天的过程给概括了一遍，狄圣龙把在讲述中剥好的三个橘子，托着底下特意留了一部分的皮，分别递到三个人面前。

而听他这么一顿坦白，似乎本来想要再问些什么的父母，一时间也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是面面相觑之后，条件反射似的接过了橘子，还道了谢。

李家桥默默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堵上了差点没忍住的笑。

那天的晚饭，是李家桥的父亲做的，两荤两素，一个汤。菜量够大，狄圣龙边吃边感叹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这才叫人饭呢。李家桥问他，那我做的呢？那痞子赶紧说你的也是啊，就是淡点儿。李家桥皱着眉跟他，也是跟爸妈说盐太多对身体不好时，自己的老爹和“媳妇儿”竟然同时回了他一句“盐多了香啊……”。

“小狄啊，刚才我就一直看，你手上那个是什么花儿啊？”有点受不了这种场景，李母指了指狄圣龙的左手。

“噢，阿姨，这是铁棘玫瑰。”他倒是坦然，干脆拽了拽袖子，把完整的图样露出来，“我这只手让疯狗咬过，有疤，就弄了个纹身盖一下儿。”

“是嘛……那我看你脖子上还有？”

“这个是霹雳火，纯粹为了好看弄的。”

“弄这个，多疼啊……我08年还是09年呐，做了个纹眉，都还疼得够呛呢。”

“阿姨，脸上当然疼了，别的地方皮厚，好得多。”没有说身上也能疼个半死的实情，狄圣龙直接转移了话题，“阿姨您这眉毛纹得挺自然的，贵着呢吧。”

李家桥原本还在担心这家伙继续介绍别的地方的纹身，但好在他够聪明，带着李母就往其它方向聊下去了。

那顿饭，吃得竟然风平浪静，饭后帮忙打扫的前痞子，态度也格外积极，又坐了一会儿，聊了点别的，眼看差不多该走了，狄圣龙从自己裤子口袋里，不知怎的就变魔术一样，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