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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头摸了摸肚子,幽幽地道:“绿萝,我饿了。”绿萝无声。苏令蛮也不在意,她此时只想找个人说一说话,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左冲右突,让她堵得慌。自罗婉儿走后,孤独和恐慌便涌了上来——苏府不再是那个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曾经在这度过的日日夜夜,此时想来,仿佛身边蛰伏着一只吃人的野兽,随时企图将她吞噬。“绿萝,这个家,太复杂了。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很羡慕婉儿,她阿娘虽然凶,但是每当她受欺负受嘲笑了,她阿娘便会站出来。她阿爹也很好,每次见到我,都会对我笑。她大兄二兄都很好。”“可我呢?我有什么?”“这诺大的一个苏府,我连睡觉都睡得不安心。人人都带着面具,谁也不知道这面具下是什么模样。巧心,小八,郑mama,明明都对我很好,可背地里什么样没人知道……绿萝,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居然连她们都不敢信。”“不,”绿萝认真地告知:“人之常情,你完全不必内疚。”“绿萝,我现在很感激,当初你主公将你派到了我身边……”苏令蛮的声音闷闷的,仿佛被什么压着,绿萝抬头看着塌上的胖丫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月季花枝残落在榻旁,留下点点青色,仿佛是斑斑泪迹。“……从前先生教我唯爱以德,可没人教我世界疑我之时,我该如何。”绿萝安安静静地听着,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半晌才道:“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是啊。”苏令蛮掩面笑了起来,肩膀耸得像在哭:“怎么突然变矫情了。大概肚子真的太饿了。”绿萝惊讶地发觉自己居然认认真真地在帮监视对象想法子:“其实也不难,去外面吃便可。”那人纵一手遮天,也不可能将外边的吃食都下了药。“你之前在林子里,是怎么吃饭的?”苏令蛮突然想到一点。绿萝正要答话,小八已经兴冲冲地拎了个匣子走进来:“二娘子,大娘子的三百两拿来了,你没看到当时她那脸臭的。”“很好。”苏令蛮拍拍她手,将匣子里的银票接了过来,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八,你来我身边几年了。”小八不明白苏令蛮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事,歪着脑袋在数:“一,二……六年。”“二娘子,小八服侍二娘子六年了。”“原来已经六年了。”苏令蛮叹了声,“一转眼,我们小八也快能嫁人了。”小八的脸登时从白皮涨成了紫皮,跺脚羞道:“二娘子!”苏令蛮哈哈笑了声,那边厢巧心进来请示:“二娘子,饭点快过了,您还是稍微进一些,不然身子骨怕是吃不消。”☆、第28章赏梅宴(十二)苏令蛮最终还是推了。鉴于五脏庙已经打起了饥荒,人实在饿得发慌,只得采纳了绿萝的建议,暂时乘车出去觅食。她颇有些后悔,刚才便该与罗婉儿一道走,素心斋的驴rou火烧是一绝,喷香又管饱,她还能存几个当明日的饭食,可惜每日限时限量提供,需要靠抢的,如今再去肯定是赶不上趟了。“走,去东望酒楼。”苏令蛮将银票收起,与自个儿存的五百两一同锁到了橱柜的小屉子里,将钥匙丢给小八管着,人已经站了起来:“小八你就不用跟出来了,这几日疲累,便顺道好好休息会吧。”巧心服侍着苏令蛮披上大麾,手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闻声笑道:“二娘子还是对小八最好。”苏令蛮斜了她一眼:“难道我便对你不好了?”巧心掩嘴而笑,眼中笑意流转,苏令蛮看着她,突然也笑了。她转到博古架上取了一物,一甩袖子道:“走吧。”三人绕过曲池,经过正房,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沿途下人见着苏令蛮,纷纷垂手恭立,一切如昨,仿佛从不曾变过。苏令蛮的心境却不大一样了,看了看周围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家中一切可还安好?”巧心嘴角噙了点笑意:“上回二娘子那一闹,丽姨娘也只敢在小处翻些花头。现而今她手头紧,连厨房采买的花用都要靠私房钱贴补,正吵着闹着要将管家权还给夫人呢。”“想得美。”苏令蛮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神采飞扬地道:“她要的,且生受着吧。”不远处的月亮门外,一截绛紫色衣角一闪而过。苏令蛮眯了眯眼,问得有些漫不经心:“大jiejie和三弟呢?他们可还安分?”“大娘子她……”巧心不知道如何说,“前阵子酒楼之事传扬出去后,大娘子极为安分,一直就没出过门,每日来陪夫人聊上半日便回房去。至于小郎君,倒是日日上学堂,不但没刁难我等,反还给夫人送了几回炭。”“旁的,奴婢便不知道了。”“倒是比我这做女儿的还称职啊。”苏令蛮歪了歪脑袋,啧了一声。穿过月亮门,一道绛紫色身影赫然在目。吴仁富着一袭绛紫元宝纹圆领袍等在月亮门外,看见她便腆着肚子笑眯眯地走近了来:“阿蛮,你让大舅舅等得好生辛苦。”苏令蛮安静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里边仿佛能倒映出人的影子,直看得吴仁富头皮发麻。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一边递了个东西过来。苏令蛮低头一看,是五张面额五百两的通兑银票,愣了愣才道:“大舅舅这是何意?”“大舅舅刚刚与你阿娘见过一面,她说……你有大用处。大舅舅旁的没有,就这铜臭腌臜物多,阿蛮若需要不妨拿去。”吴仁富抬了抬手,见苏令蛮直挺挺站着硬是没肯接,眼眶便有些发红:“阿蛮,当真生大舅舅气了?”“阿镇做的不妥当,大舅舅也说过他了,可大舅舅没办法……”看着大舅舅鬓边的白发,苏令蛮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心软了。过去的记忆时不时地从边角落里窜出来,试图让她屈从于那些温情脉脉。大舅舅牵着她上街买糖葫芦串,给她当马骑,哄她睡觉……她抿着唇,执意将银票推了回去,“大舅舅,你永远是阿蛮的舅舅,只是……这银票,阿蛮不能收。”若收了,她再与镇表哥计较,便是不知好歹。大舅舅来,许是真的因为欢喜她,人的感情做不了假,她能感觉到。可到底……意难平。花瓶破了,再粘回来也不是原来那只了。苏令蛮的倔强曾经令吴仁富颇为欣赏,可当自己对上,便不那么是滋味了。他见她执意,无可奈何地收起了银票,苦笑着道:“好,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