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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飞快道:“包扎伤口,先止流血。”久经沙场的士兵一下子明白过来,粗野暴力地一扯腰带,将伤口迅速包扎。血能止住。但人都已经凉成这样了,还能救回来吗?孙尚香一掀自己的衣甲,将之尽数裹在李隐舟身上。厚重的铠甲一脱,那盈盈的身段便显露出来,手足无措的士兵一看便傻了眼,谁也不知道军营里怎么混进了个弱女子,更没料到这半年来给他们看病煮药的先生竟是个女人!而年纪稍长的,已从她的姓氏中隐约猜出了什么。孙尚香丝毫不惮一周愕然的眼神,昂首环顾,只道:“快脱衣服给他捂住,我好施针。”士兵们犹有些如在梦里,一时望向她的目光有震撼,有惊悚,有呆滞,也有的起了些戒备与怀疑。毕竟,女人怎么能进军营呢?见状,孙尚香声音陡地一厉:“不认识我,连李先生也不认得了吗?”周遭陈杂的目光这才惊醒似的,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与吴军数度相会的李隐舟身上。从军久些的,还记得那年赤壁大火,凌统小将军从江岸捞出了个怎样血rou模糊的人。即便是新入营的平头小子,也难忘记白衣渡江前是谁替吕蒙将军送上一帖良药。他们迅速按孙尚香所说解甲宽衣,一圈圈拢上他惨白的身子。孙尚香却是镇静从容地脱下他的鞋袜。“为病人施展手术之后,最容易见得的一种病症就是低温,和发热相反,寒症需温药。”“可若是没有药呢?”曾有一时,两人就着华佗,无意间谈及此症。李隐舟搭在竹简上的手一停,点上那粗略的人体图案最低处,从容笑着。“病由邪生,人生于世间,生老病死数十年,自有对抗病邪的本事。倘若真的无药可用,人自身就是最后、也是最厉害的一味药。”孙尚香冰冷的指节从贴身锦囊中慢慢抽出针布,轻捻在手。另一只手则落在李隐舟毫无温度的足踝上,展平肌肤。“太溪断生死,涌泉出肾气,是故取此二xue,或可转死为生。”随着那平静若深的声音在脑中浮出,夹在二指间的金针已平平刺入李隐舟足踝部最低凹处。这是太溪xue。掌下冰冷的身躯轻一颤动。孙尚香缓纳吐气,翻转对方的脚掌,又在脚心涌泉xue上稳稳落下一针。两针下齐,挂不住的汗珠已顺着她的额侧淌下,粘在睫上,模糊成雪白的一片剪影。阿隐,她在心中焦急祈求。一切已经结束了。求你快醒来。刷拉——薄暮的雨轻轻落下。雨丝笼在一片大火后的余烬上,将那升腾的浓烟压下,也替这惨烈的战场覆上一层渺渺的纱。孙尚香心中哀求地声音也渐渐淹没进雨声里。叮……铃。朦胧的雨中,忽传来一声细若悬丝的铃声。孙尚香猛地抽回了手,倾身往上看去,见李隐舟虚搭的眼睫挂着细密的水珠,随着睫毛轻轻的一颤,尽数落了下来。就在这时。嗒——哒!一阵阵马蹄踩碎一地的积雨,风一般飞驰而来,嘈杂的人声在寂静的雨暮响起,不知是谁惊喜地喊了句“我们胜了”,越来越多的回音响彻整个焦枯的山林。“刘备跑了,我们胜了,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吴胜了!!”晦暗的暮光斜穿雨帘,一片环绕的呐喊声中,孙尚香看见那双黑沉的眼瞳遮在睫后,轻轻弯着。“阿隐。”她双眼含泪,想哭,却也想笑,最后只轻轻道,“你回来了。”……李隐舟在三日后终于悠悠然转醒。昏黑的梦境中,无数生平掠目而过,三十年来风雨飘摇,血泪交加,终在一个宁静的午后缓缓散去。他睁目看着高高的横梁,一时还有些恍惚。顾邵冷淡的声音响在耳侧:“醒了?可真有你的,居然混进蜀军里头了!要不是开战前最后一天打探到了你的消息,你早就跟他们一起烈火焚身了!”李隐舟眨眨有些发涩的眼睛,转看过去。刚过四十的顾氏主人仍一张显年轻的清秀面容,眼下一圈乌黑的痕迹,透着连日照料的疲惫困顿。都是人父的年纪了,还是嘴硬心软的脾气。李隐舟微昂下巴,以一个浅淡的笑容糊弄过去。顾邵素知这人一副温良皮相下全是倔骨,规劝的话也一并省去了,索性冷笑不语。李隐舟也知道这回玩大了,极识相地、也很难得地没有继续挑衅下去。只用眼神问:现在外头怎么样了?顾邵气鼓鼓看他一眼,终是吐出一句:“放心,刘备西逃往白帝去了,没死,不过也快了。”他顿了顿,哼了声:“他运气不错,黄权在北岸拦截了伺机而动的魏军,不然就算我们不追,他也死定了。”果然,司马懿不可能只满足于看戏。不过经此一手,蜀军虽然溃败,也未按其预期般撞入笼中,反而败走白帝。李隐舟放心地搭下眼,闭目休憩。顾邵皱眉看他这副懒洋洋的神情:“你不问伯言为何不追吗?”李隐舟眉毛都不动一下。顾邵半天没等到他的反应,心有不甘地惺惺道:“反正蜀帝都要换人了。”他这话落下,对方那平平压下的唇角却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顾邵不解其意,只当他在嘲笑自己,撂下一句“你等着瞧吧”,挥袖撞出门去。脚步声刚走出两步,又转了回来。李隐舟这倒睁开眼,有趣地打量起折返而回的顾孝则。顾邵抱着袖,一脸洞悉对方心思的得意笑容:“你想支开我,门都没有。”非要守着,像是怕他偷跑似的。行吧。李隐舟枕着软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