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Chapter 13 阿利斯泰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脑袋一沉，整个人从拉维//尼娅的肩膀滚到她怀里，她只能让他上半身躺在自己膝盖上，自己边喝酒边烤火。 真是个坦率的恶人。 拉维//尼娅小心地活动着麻木的肩颈，忽然想，也许在别人的故事里，“渡鸦”也是个大恶霸呢。 不知道她死了以后，能不能在历任“渡鸦”里成为比较有名的一个。 偶尔有人能想到她就好。 阿利斯泰尔坦荡直白，是个好学生，也确实如他所说，从不掩饰课后切磋时的杀意。拉维//尼娅勤勤恳恳地化解他的攻击，再教他更加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好好当着工具人的她不由得怀疑，自己会否只是兽人首领的磨刀石，以生命为代价，训练出一位能够战胜大魔王兽格的王者。 ——当这一刻真正降临，一切实则猝不及防。 只是普通的一天。普通的战斗。战意高涨的兽人首领和年轻的渡鸦。 拉维//尼娅照例等待着阿利斯泰尔的攻击砸向她，猝不及防地，黑暗在一瞬间笼罩了她的世界。 ——真要死了。 拉维//尼娅只来得及想到这儿，意识全无。 阿利斯泰尔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扩大，他下意识地冲上前去，一把将昏倒的拉维//尼娅拉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下雷霆万钧的一击。 失去魔力加持的结界被他炸开，阿利斯泰尔胸前一热，大团鲜血从拉维//尼娅的口中喷涌而出，全部落在他胸口。弥漫的尘土、雷电的余波、浓重的血腥味之中，阿利斯泰尔茫然失措地打横抱起拉维//尼娅—— 他为什么不杀了她？ 让人类和兽人闻风丧胆的渡鸦就在他怀中，轻而柔软，体温不断降低，紧闭的黑色长睫上染上一层霜雪。 什么情况……魔法能力外溢？阿利斯泰尔体温偏高，仿佛抱着一大团冰块，空不出手抓耳挠腮。 他忽然想到她对他说过的话，她为什么没能杀死驭龙者，那件被她销毁的黑色外袍…… 所以，要给她取暖吧？ 阿利斯泰尔小心翼翼地将拉维//尼娅平放在地面上，闭眼幻化成兽型趴下，再把她裹进自己毛茸茸的身体里，顺便一甩尾巴，盖在她身上。 嘶——有点冷。白狼龇牙咧嘴。 不论内心如何骂骂咧咧，他始终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笨拙而小心地守护着她。 真是个复杂的女人诶。阿利斯泰尔发起了呆。初次见面的时候，只觉得是个仗着自己身手不错，没什么眼力见的麻烦的人类贵族。他那时才不愿意被她利用，但她先看不上他……还是挺不爽的。 她很强。他很喜欢挑战强者，然后——战胜他们，杀死他们。 明明面对她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打赢她。 那……刚才为什么不杀死她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些特别了呢？是因为一起喝过的酒、看过的月亮、分享的过去吗？是因为她不藏私的魔法教学、和风轻云淡间展露的让人望尘莫及的实力吗？还是单纯因为她的容貌、她的rou体？ 阿利斯泰尔晃晃脑袋，决定重新捋一捋思路。 他还热衷于挑战强者吗？是的。 战胜强者之后要杀死他们吗？要的。 拉维//尼娅强吗？他想战胜她吗？ ——所以，为什么，他不想杀她了呢？！ 拉维//尼娅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醒来。 睁眼是白色荒野湛蓝的天际，太阳当头照着，明亮而温暖，她觉得自己冻得僵硬的手脚重新恢复知觉。 清醒，但又没有完全清醒的渡鸦，茫然地开启碎碎念模式：“我睡了多久……阿利斯泰尔？你还在呀——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为什么……不杀了我？” “虽然我没有人类贵族的教养，但你也相当于我的老师吧。杀死对自己有恩的人——我好像没有恶到这个程度。”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一贯嚣张的语调有些不自在，好像尽量柔和了声线。她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震动，他的吐息，还有——呃，等一下—— “啊！”拉维//尼娅的脸烧得通红，也不是纯情的小姑娘了，可是这姿势未免太过暧昧，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跳起，尴尬地一把捂住脸，声音都高了八度，“你——穿条裤子！！” 阿利斯泰尔果然不够聪明，在“捂住裆部”和“化为兽型”之间，勇敢选择了第三条道路。他大剌剌地站直身体，理直气壮，就差双手叉腰、挺起胸膛作流氓状了：“你都快冻成冰了，兽型好取暖，谁知道你一醒就这么多废话，我不得变成人形说话么？！” 拉维//尼娅一时语塞，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年轻兽人尺寸可观，看也不亏，拉维//尼娅碍于自己的高贵娴雅人设，不好突然变身女流氓，只能使用自己的魔法能力，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云雾，抬手送到阿利斯泰尔下半身去。 兽人首领大大咧咧地冲她挑眉一笑，兽瞳犬齿，眉目俊朗，神情热烈而自信：“我们缔结血契吧。我要挑战科尼利厄斯。” 拉维//尼娅唇角干涸的血迹尚未擦去，面色苍白，盘起的长发也散开了，平时的不动如山、优雅大方荡然无存，碧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小了好几十岁，仿佛还是个不知道成年没有的小姑娘。 阿利斯泰尔很是得意，终于轮到她发呆了。歪头想了想，又不由得警惕起来：“喂，你不会有一屋子的情人吧？那我得再考虑考虑——你们，咳，的时候，我会有通感诶。” “别胡说。”拉维//尼娅终于笑出声来。 拜驭龙者所赐，她至今对性事没有什么兴趣。她不否认曾从中得到生理性的快乐，与之同时存在的则是心理上的自我厌弃和绝望。这样的感受太过于复杂，她无法很好地理解，所以只是逃避。 拉维//尼娅咳嗽几声，俯身将口腔内残存的血块吐出来。即使身体因为透支能力而疲惫，却因为看到的场景、和阿利斯泰尔的选择前所未有地感到精神上的轻松。 拉维//尼娅对阿利斯泰尔展颜而笑，脆弱与刚强在她身上同时凸显，战损气质加成，阿利斯泰尔好像才发现她的美貌似的，被震惊得有些呆了。 她说：“你再好好想想……缔结血契之后再反悔就来不及了。” 被美色诱惑的阿利斯泰尔呆滞地说：“我才不反悔。” “我可先警告你。”拉维//尼娅嫌弃得直摇头，想给他两巴掌让他冷静冷静，“可别觉得能挑战大魔王就完成人生理想了，在科尼利厄斯手里死了算球——你得活下来。” 后半句没说出口。 与这位大魔王作战，必定有所伤亡。让拉维//尼娅来说，对不住她的男人都该死——还是狄奥多里克先死吧。 和他比起来，她的傻缺哥哥希尔维斯特、半生放荡不羁脑袋拎不清的前未婚夫雷吉纳德，都可以往后稍稍。 阿利斯泰尔么，简直就像被她拐骗的无知少年。 他最好别出事，否则她有生之年都过不去这道坎。 缔结血契的仪式非常低调，没有其他见证者，旷野之下，只有阿利斯泰尔和拉维//尼娅。 拉维//尼娅的纯白高腰修身长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胸前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项链上只有一颗粉色钻石。除此之外，拉维//尼娅没有戴其他华丽的首饰，浓密的黑色长发原本只是简单地披散，岂料狂风大作、刮个没完，只好在脑袋左右两侧用头发各绑一条细细的发辫，两股发辫在脑后交织，头上再戴一个阿利斯泰尔为她用橄榄叶编织的花冠，好歹固定住头发。 他们面对面站得很近，阿利斯泰尔还是老样子，赤着上身，他看拉维//尼娅一副随时要被风吹走的样子，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搭在她腰后，让他们更贴近了一点儿。 拉维//尼娅抬起右手，掌心里紧握着一枚匕首，手柄十分精致，刀鞘也花里胡哨的，大概是个有无数历史加成的宝物。 她将左手放在他的心口，那颗心脏蓬勃地跳动着，他的体温好像要让她也一起燃烧。 阿利斯泰尔反倒没那么紧张，对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不就是捅我一刀么？来吧！” 拉维//尼娅抿唇，怎么也下不了手，他把命交到她手上，她却害怕自己无法好好控制力度…… 拉维//尼娅只好将匕首递给他，低声说：“需要一些你心脏的血液。你……你自己来吧。” 兽人首领利索地点头，拔出匕首就往心脏戳去，倒是拉维//尼娅紧紧皱着眉头，担心得不行：“别戳太深——哎！行了！快别动了……” 她右手夺过匕首，在阿利斯泰尔低低的笑声中利索地往自己左手腕狠划一记，血飚了一地，白裙子上溅到不少，拉维//尼娅恍若未见，专注地吟唱起古老的魔咒。流淌着鲜血的手腕与阿利斯泰尔的心脏紧贴，血液交融，落在粉色宝石上，不大的钻石闪耀着奇异的光芒，被染成了血红色。 血红色浑圆的落日在白色荒野尽头洒下残血般的光辉，逐渐黯淡的天空高处出现零星微弱的星光，在白色荒野的沙砾、尘土、狂风之中，中央王城的公主与白色荒野的领主缔结了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