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夢醒

    楊樂樂在暑假如願看了MYGIRL的演唱會，而且是頭排。

    也不知道林玉風是如何辦到的。總之，楊樂樂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明星，MYGIRL的腿就在她面前轉來轉去，讓楊樂樂驚聲尖叫，樂得發瘋。

    林玉風的朋友是幕後人員，在演唱會後邀他們一起吃烤串。總之，一行全是俊男美女，賞心悅目。

    總之——

    楊樂樂整個晚上都情緒高漲。

    氣得林玉風直罵死顏狗。

    中五開學後，學習氣氛愈發緊張了，黑板上留了一個位置，寫著會考倒計時，每天更新。

    林玉風又長高了兩厘米。

    十七歲的林玉風，走在路上彷彿自帶柔光，像在拍偶像劇似的，楊樂樂很喜歡看他穿夏裝校服，那薄薄的粉紅色肌膚在白恤衫下若隱若現。

    色中餓鬼楊樂樂。

    殊不知，其實其他人也很喜歡看籃球隊副隊長。

    隨著中七的學姐隱退、中六隊員的斷層，在姚如真帶領下的籃球隊，憑著高於平均水平的外貌而聞名，連外校也知道這麼一隊名校籃球花。

    方美婷經常給林玉風發別人拍的楊樂樂。照片裡的她笑出小虎牙，進球時微微瞇起眼，可愛極了。她長得高，這份可愛特別大反差，彎腰跟學妹對話時，又愛笑，特別招小姑娘喜歡。

    在楊樂樂被拍的照片中，腿部特寫特別多。

    這絕對不是林玉風的錯覺。

    林玉風也去看過楊樂樂比賽。

    可以說，來觀賽的人，不管校內校外，若有大半男生都是去看姚如真，那大半女生就是去看楊樂樂的。

    林玉風看得牙酸。

    幸好他爸爸長得高，他們三姐弟都不矮。

    比賽完結，他收回視線，旁邊的小女生也離座了。她有著一頭墨黑色頭髮，馬尾束得規規矩矩，看起來很文靜，挺有氣質，穿著他們的校服，似乎是一年級新生。

    林玉風認得她，她也似有所覺，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地打量林玉風。

    林玉風不動聲色地任她看，卻見女孩很快就跟小夥伴離開了。

    她走在最左邊，旁邊是有著可愛髮飾的卷髮女孩，最右邊的則是一個男孩。

    三人並肩離去。

    ??

    ??

    這是楊樂樂最後一場比賽，在那之後，她們中五這一屆就要暫時退隊了。

    在學期初，楊樂樂收到時間表時就愣了愣。她沒想到這學期這麼短，農曆新年假期後就不上課，直接模擬考，四月就開始會考了。

    只有半年的時間，難怪老師那麼緊張。

    「會考是跟隨一輩子的事，將來找工作也會看會考成績。」許霜凌對楊樂樂說：「要是將來想找政府工，不管大學畢業多久，都必須五科合格。」

    「我以為都看高考成績呢??」楊樂樂。

    「高考生不多，但是會考卻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

    會考後，不管讀預科、副學士、文憑，還是直接出國，進大學的途徑很多，不一定非要讀中六七預科去考高考。

    可是會考，卻是這散場前的最後一曲。

    這天他們班上有人派小餅乾，原來是一個同學的餞別禮。她在下星期就退學出國了，說是沒信心考會考，想出國讀高中，直接在那裡考大學。

    「對不起，我當逃兵了。」那同學笑得有些苦澀，面帶不捨。

    眾人同班多年，都有些離愁別緒。

    「沒關係啦。」有同學扯起嘴角。「將來同學會也會見面嘛。」

    「說不定我們會進同一間大學呢！」

    「一路順風！」

    她是第一個。

    從那之後，斷斷續續也有人退學了，去路各異，去不同地方升學、甚至是轉校也有。雖然人不多，可楊樂樂就是看著心慌，連帶著方美婷給她解題時，也忍不住問：「妳有打算出國嗎？」

    方美婷鏡片下的眼睛閃過訝異，隨後說：「不會，因為我留在國內升學是最快的。我一定會做狀元。」

    會考狀元能跳過高考，讀完中六拔尖進大學，比尋常人快一年。

    「妳一定能有六個A。」楊樂樂也覺得大有可能。

    方美婷帶著笑意。「是九個A。」

    她修讀九科，每科都是年級第一名，有著壓倒性的實力，是聖提亞十年難得一見的全科天才，被寄予厚望。

    可以說，現在的方美婷，即使在學校抽煙打架、早戀接吻、全部逃課、校規全犯地橫著走，都不會有人吭聲。

    「妳跟胖子一定能上A大。」楊樂樂有些發愁，想起姚如真也想上A大，說隨便哪科都行，就她一人以C大為目標。

    「林玉風？」方美婷訝異。「他跟妳說上A大？」

    楊樂樂比她還驚訝。「你們這些成績好的，不上A大去哪？」難道跟她一起上C大嗎？要是林玉風真的為了她放棄名校，她會第一個打死胖子。

    方美婷神色慢慢變得凝重。「楊樂樂??」

    她握著筆，臉上第一次出現猶豫之情。

    楊樂樂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怎麼了？」

    可沒等她們繼續對話，方美婷的手機就震動了。她接起電話，聽了一陣，表情漸漸變得興味盎然，對楊樂樂說：「小玉要被表白了，要去看嗎？」

    「當然看！」楊樂樂站起身。

    方美婷提遛著楊樂樂，如同總裁出場那樣，自帶氣場，步步生風。

    一到案發現場，謝朗豪就小媳婦似的，踏著小碎步，站在方美婷身邊。

    二人相視而笑。

    簡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天王天后。

    楊樂樂喝著檸檬茶，總感覺自己是來砸場子的惡毒女配。

    林玉風被表白不奇怪，他長得這麼招搖，沒被表白才奇怪呢。只是他慣會耍太極，每次有苗頭總是神奇地迴避，轉移話題非常自然，往往等女方意識到時，就再也找不到單獨相處的時機了。

    禮物也是，從不沾手，片葉不沾身，滑得像泥鰍。

    這不，謝朗豪第一次見他被堵，頓覺新奇，連忙招方美婷來看。

    還把楊樂樂招來了。

    「她堵人非常有技巧，連小玉也沒能防住。」謝朗豪嘖嘖稱奇，盡責地解說：「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小玉怎樣用聰明才智解圍。」

    這解說，簡直像是益智問答環節主持人。

    這學妹也是神奇，竟把林玉風堵在男廁所門口，毫不怕別人的目光，還帶了幾個小姐妹助陣。

    「學長。」那學妹緊張地說：「我喜歡你。」

    「哦，可是我不喜歡妳。」林玉風慢吞吞回答：「這只是青春期的錯覺。」

    小姐妹在後面助陣。

    「不是，真的！」學妹臉上飄著紅暈。「我喜歡你的溫柔。」

    林玉風：「那妳認錯人了。」

    「我聽說你沒有女朋友，不過我??」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要是學長將來有幾個紅顏知己，我也不介意守候你回來的。」

    林玉風：「我介意。」

    接下來又是套路的「走了走了」，三人貓在牆角，看得樂不可支，林玉風發現了，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們。「好啊，你們在這看戲呢！」

    楊樂樂哈哈大笑，走出去。「妳好，我是他的紅顏知己。」

    算是坐實了惡毒女配的人設。

    楊樂樂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追求林玉風的都是小女生，先是徐楓、後是這種學妹，也許是年齡層的問題，再加上林玉風每次都「走了走了」，讓她樂不可支。

    當然，楊樂樂不知道真的聰明人早就跟林玉風高手過招、並知難而退了，不肯退的也使了點手段讓退下了。有王婉君這類先例在前，林玉風非常敏感，剩下能讓楊樂樂看見的這些小女生，其實都是讓她看樂子的。

    林玉風拿捏得很恰到好處。

    既不能完全沒有追求者，因為太假了；也不能太有威脅性，因為會勾起楊樂樂的應激反應。

    楊樂樂捏著嗓子，十分嬌俏，擋在林玉風前面，去刺激這個學妹。「風哥哥，你不是說要買一萬塊的戒指，來跟我求婚嗎？」

    林玉風表情微妙。「一萬塊？」

    「別嫌貴。」楊樂樂不滿。「結婚就那麼一次，別打算糊弄我。」

    林玉風配合她，罷出一副被欺負的模樣，慢吞吞說：「我不敢嫌。」眼睛落在楊樂樂藏在領子裡的項鏈上。

    謝朗豪跟方美婷在後面小聲咬耳朵。「楊樂樂不知道她天天把幾萬塊掛在脖上到處跑嗎？」

    方美婷眼睛挺尖。「那顆東西太小了，應該不用幾萬塊。」

    謝朗豪說：「小玉好小氣！」

    方美婷：「我會給你買顆大一點的。」方美婷很有錢。

    「??」林玉風。

    他們兩個特地站在他能聽到的地方說給他聽吧？

    這兩個損友。

    謝朗豪自跟方美婷確定關係後，愈發得瑟了，他又不敢正面杠林玉風，總是拐著彎損他。

    那邊小學妹受到一萬點傷害，瞪著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楊樂樂：「妳？怎麼可能！妳長??這樣，是妳威脅學長嗎？」

    後面的小姐妹連忙一湧而上，給朋友力量，防備地看楊樂樂。

    「被妳發現了。」楊樂樂笑得不懷好意。「是，我貪圖他的美色，逼他從了我。」

    「妳無恥！」

    「妳也知道我勢力很大，要是他敢反抗，我們籃球隊也不是吃素的，不會給他好果子吃。」姚如真，對不起了。

    楊樂樂一邊說一邊走，步步進迫，把學妹團迫得一退再退，抱在一團。

    她把學妹逗得快哭了，樂出小虎牙。抬頭一看，訓導主任就站在樓梯間，看著他們這一團亂麻。

    「??」楊樂樂。

    「??」中五的學長學姐們。

    其中一個小姐妹咚咚咚，小跑著從老師身邊趕回來，洋洋得意地指向他們：「老師，我要揭發他們早戀！」

    「??」方美婷扶眼鏡。

    現在的學妹厲害啊，學長學姐們都被擺了一道。

    簡直青出於藍。

    訓導主任剛好就是他們精英班在中四和中五的班主任，不方便處置楊樂樂，只鐵青著臉看林玉風，喊他：「林玉風，你跟我過來。」

    林玉風慢吞吞挪動腳步。

    「胖子??」楊樂樂結結巴巴。

    「沒事的。」林玉風十分淡定。

    林玉風跟訓導主任走了，學妹團頓時鳥獸散，謝朗豪跟方美婷也回教室。方美婷說袁老師人不錯，讓楊樂樂不用太擔心。

    楊樂樂在原地頓了好久，抬腳回教室。

    沒走幾步，楊樂樂就轉過身，拔腿就跑。

    她腳程快，趕到教員室中途就看到林玉風跟袁老師，她放輕腳步，看他們沒進教員室，在門外停下，也在轉角藏起來。

    袁老師的手肘撐在欄杆，在跟林玉風說話。

    打鈴聲響起。

    等鈴聲完了，學生回教室，人聲遠去，楊樂樂在這距離終於能聽到一點點對話。

    「??不會影響楊樂樂的成績。」林玉風這一句話飄過來。

    「我知道，黃老師也找我商量過了，她的成績一直很穩定。」黃老師是楊樂樂的班主任。袁老師繼續說：「我也不是反對早戀，都中五了，該想的都想清楚了，又不是我們這個年代……」

    林玉風沒說話。

    袁老師壓低聲音：「只是，你們好歹低調一點，你就算了，會考後去英國，不差那幾個月，可是人家小姑娘怎麼辦？你讓黃老師都愁死了……」

    英國？

    楊樂樂吸口氣。

    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

    他們不是在說「英國」，是在說「英文」??吧？

    她的頭腦一片空白，血液凍結了。

    林玉風一直沒說話，袁老師後面說了點什麼，她也聽不真切了。

    她只知道，胖子沒說話。

    一直沒說話。

    快否認啊。

    求求你否認啊，林玉風。

    否認什麼都好，否認你去英國。

    這像是一記重鎚似的，敲在腦袋裡。楊樂樂只覺得一片混沌，她甚至覺得呼吸困難，想到空曠的地方冷靜一下。

    楊樂樂像遊魂似的走下樓梯，在階梯坐下，捂住耳朵，把頭埋起來。

    很奇怪。

    到底什麼才是真實的。

    這是一場夢嗎？

    還是林玉風才是夢？

    她從十三歲起編織的一場幻夢？

    不知道坐了多久，眼前出現一片陰影。楊樂樂抬頭，映入眼簾的是許霜凌那張漂亮的臉。

    「終於找到妳了，樂樂。」許霜凌彎腰問她：「已經過去一節課了，我跟老師說來找妳??發生什麼事？」

    楊樂樂沒有反應，呆呆地看她。

    「樂樂，怎麼了？妳受了傷嗎？能走嗎？」許霜凌十分擔心。

    楊樂樂像是猛然回到現實，感受到四肢、找回腳踏實地的感覺。她的手腳冰冷，眼睛卻是熱的，湧上酸意。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把眼淚憋回去。

    還不到哭的時候。

    「許霜凌。」楊樂樂啞著聲音開口：「妳知道哪裡有擴音器嗎？」

    她要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