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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桃花照玉鞍 第26节

    钟嵘都觉得这二人……似是关系匪浅。

    第22章 告示

    觥筹交错,嘉肴美馔。

    席间定下书院教学管理运转一应事宜,顾灼概不插手,只专心对付桌上的剁椒鱼头和酸菜鱼。

    这鱼是大厨房养的,又鲜又嫩,被巧手辅以不同佐料,便成了愉悦舌尖儿的美味。

    辛辣香气刺激得人食指大动,似是将花厅内都蒸腾得热闹而红火。

    顾灼分外喜欢这酸酸辣辣的滋味,配上去岁初冬时新酿的桑落酒,清香悠远,回味绵长。

    辣和酒,在北疆的冷峭风雪中,总是受人青睐的。

    她见傅司简话少,也知晓他在这场合不好多话。

    横竖他都住在书院,有的是机会听两位先生传道授业解惑,不急在这一时。

    顾灼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天,招呼他尝尝这两道鱼。

    傅司简见小姑娘吃得欢喜,早就不自觉带上笑意,闻言夹了一筷子酸菜鱼,在顾灼期待的目光下送入嘴里:“嗯,还不错。”

    其实是有些不合傅司简口味的,可因为是她喜欢的,他便也觉得是珍馐美味。

    正巧钟嵘倒酒时瞧见这一幕,暗暗咂舌,觉得稀罕。

    这饭桌上别人不知,他可是知晓傅司简饮食一向清淡,几乎从不食辛辣重口。

    钟嵘可不觉得傅司简会想不到法子拒绝,除非他不想。

    他笑眯眯地扫过两人,有些想看远在江南的顾老将军知晓这事的反应。

    不过皇室和顾家真结了秦晋之好,朝廷上那帮人又得不安生了。

    钟嵘抿了口酒,觉得傅司简想当顾家的女婿实在任重道远,便又去与姚太守相谈甚欢了。

    杯盘狼藉,酒足饭饱。

    宋老醉得有些厉害,有些站立不稳,还非要拉着姚太守下棋,捋着胡子时不时地念叨着:“我倒要看看,在北疆认识的这些人是不是只有老夫不会下棋。”

    他其实连棋盘都看不大清楚,像个老小孩似的胡乱落子,还大声喊着:“还是以前与顾老头子下棋时畅快,我们两个臭棋篓子谁也不让谁。”

    这话听得众人失笑。

    顾灼嘴角抽了抽,她确定这个“顾老头子”说得是她祖父。

    趁宋老与姚太守下棋这空当儿,钟嵘在一旁与顾灼提起:“小将军,我与宋老先生商议着,到书院考试前几日便搬去书院,这些时日叨扰了。”

    钟嵘来北疆后便一直打听傅司简的落脚处,想着既是顾灼与傅司简相识,他住在将军府说不准能遇见。

    宋老问他何时搬去书院住,他寻了个借口,说住在将军府顾小将军有事找他们会方便些,搪塞了过去。

    方才在席间知晓傅司简就住在书院,钟嵘一阵后悔,觉得自己颇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灼闻言摆摆手:“您与宋阿翁来北疆,我自然该照料着。我着人去书院收拾两个院子出来,过些时日安顿好,您与宋阿翁再搬过去。”

    钟嵘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开口,瞥见傅司简给他使的眼色,还是应了下来:“也好。”

    其实他是想尽早把从江南带来的东西交给傅司简,方才是想说,不如他明日与顾灼的人一道先行去书院,宋老年纪大了,等他安排得差不多再过去。

    不过看傅司简的眼色,钟嵘也明白查案的事不急在一时,他这般前后矛盾地着急去书院,反而惹得宋老生疑。

    宾主尽欢。

    顾灼送走姚太守和傅司简,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给皇上的奏折该如何写。

    -

    十月初九,天寒地冻没能阻挡告示墙前的熙熙攘攘。

    『府衙补邦私塾,束修减半,益小儿读书。

    北疆三州协力于幽州立一书院,招徕来学,以广栽培。

    凡越隽生员皆可于十月十四入书院一试,取二十员正课生,不需一束,二十员附课生,减半之,均得入院肄业,按月观课,作育人材,大公无类。

    更欲立书舍,给膏火花红,另刊其文,以勉之。

    乡试举者得释书及春闱,不中者次之书院须授额束带以至乡举,或出田家塾处,当再岁师。

    书院供赴京师会试之费,不中者续于书院得盘缠以一次之,犹不中则归书院五年,自备以待时费之。

    会试进士者,须于十五年还书院免劳读书之费,或请外置北境,望入翰林者于利国利民上为北边经略。』1

    贴完告示的衙役瞧见围上来的百姓,寻不到出去的路,只得大声喊着:“来,让一让,让一让。”

    终于艰难地挤到人群外圈,衙役被一旁佝偻着身子的老翁拉住,苍老沙哑的声音问道:“小伙子,告示上写得什么事啊?”

    衙役瞧着老人颤颤巍巍的样子,怕他被这摩肩接踵带倒,便顺手将老人扶到人群之外的宽敞处,说道:“家中有娃娃就送去私塾吧,束脩比原先少一半呢。”

    老翁有些错愕,声音里掺着将信将疑:“真的啊?”

    “真的,您瞧——”

    人声鼎沸不知何时缓缓静了下来,告示墙前一男子正大声解释着:“小儿入私塾读书,束脩只用交以前的一半。咱们北疆在幽州办了家书院,能去这书院读书,不但有地方住,还给钱呢。”

    有人扬声问道:“还有这种好事?那人们不都去了?”

    那男子又道:“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得是过了童生试的人才有资格……”

    男子还在滔滔不绝的回答着人们的疑问,老翁听见男子与衙役说的一般无二,那双饱经风霜干裂粗糙的手颤抖得拍着正扶他的手臂,年迈的声音似带着无尽感慨:“有机会读书是好事啊,读书好……”

    -

    又过了两日,去并州和凉州送信的侍卫带着参加书院考试的名册回了将军府:“将军,名册上一共五十六人,是两州生员的十之二三,其余的多是由于年纪已逾三十才未报名。”

    顾灼翻了翻,问道:“私塾如何?”

    “属下虽未走街串巷地去问,但并州客栈酒楼里多是谈论这事的。”

    “凉州也是如此,rou铺的生意都好了几分,屠户们说来买rou的大都是称二斤,恰是私塾束脩之数,该是有许多人愿意将家中小儿送进私塾的。”

    顾灼点点头,与这几日幽州的情况差不多,将名册递给其中一个侍卫:“你去把这名册——”

    说到一半停住,宋老与钟先生今早才去了书院安置,顾灼想了想觉得还是亲自去送比较妥帖,遂摆摆手:“算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顾灼倒没急着去,她得先把这奏折写完。

    既得言明顾家兵权无意干涉北疆衙门之事,只是给书院牵个头,又得将书院详细事宜和三州责任分配说清楚,顾灼觉得这真不是个轻松的营生。

    去书院时已是申时,顾灼进书房时,宋老正瞅着手中的写得密密麻麻的几张大纸,时不时勾勾画画。

    她走近瞧了瞧,问道:“宋阿翁,这是……此次的考题?”

    宋老听见她问,随手递给她:“嗯,我前晌拿去让那傅司简答了一份,这小子学问是不错。”

    顾灼看着纸上端正的小楷,笔力遒劲,她想起上次看他的字还是那幅大漠孤烟图上铁画银钩的草书。

    她大致扫了一眼,这文章字字珠玑,被圈出来的地方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又听得宋老出声:“你来得倒是巧,钟嵘看过后刚离开,说是要去找那小子讨论为何要放开海疆商路,你来时未碰上他?”

    顾灼摇摇头。

    不过她好像是看见另一条路上匆匆的背影,估摸着就是钟先生。

    她虽从未担心傅司简的学问得不到两位夫子的认可,倒也未曾想到傅司简只是答了份考卷便能让钟先生这般惜才地亲自去寻他探讨。

    她低头笑笑,拿出名册递给宋老,谈起来意:“宋阿翁,这是两日后凉州和并州来参加考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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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司简的书房里并没有如宋老所说是在讨论开放海疆商路之利弊,三年前在江南时钟嵘早与傅司简聊过这事。

    “老臣参见王爷。”

    傅司简快步走到近前,抬手扶起躬身的钟嵘:“老师,我与您说过,您见我不用行礼。”

    钟嵘顺势起了身:“礼不可废。”

    落座后,傅司简问道:“老师可是从顾老将军处知晓我在北疆的?”

    钟嵘喝口茶,点点头:“我此番前来北疆,主要也是受顾老将军所托。”

    “这些年我在江南一直没查到关键的东西,不够明朗。朝堂不稳,你要时时提着精神对付京城那些人,我怕因为混乱导致消息泄露,后来你又离开京城行踪未定,我便一直未拿这事扰你。”

    当年的事,时移世易,该有的线索早被抹去,只他刚到江南时那两年查到一些,三年前都交给了傅司简。

    那时他见过傅司简后,更不敢冒进,唯恐被人察觉到他来江南的真正目的。

    他是傅司简安放在江南唯一的棋,得小心翼翼。

    听完这话,傅司简道:“顾老将军这三年也未曾去信与我,想必也是这个缘故。”

    钟嵘又道:“是,也不是。”

    “大半个月前,顾老将军找到我,说你在北疆,希望我以书院先生的身份随将军府的人北上,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钟嵘从袖间抽出一封信和一本并不算薄的册子:“这册子我路上看过,顾老将军查到的东西远比我要详尽得多,有些地方我明明查过却毫无所获。”

    “不过顾老将军这三年从未寻我,要我动用衡鹿书院的力量帮忙。我自然不是怀疑顾老将军与当年的事有关,毕竟他肯将这些东西托我都交与你。”

    “只是我猜测,顾老将军许是查案时遇到过什么危险,怕我也陷入险境才没告诉我。”

    闻言,傅司简眉头越皱越紧,忽得想起顾老将军在江南时交代他的一句话。

    第23章 承诺

    “司简,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拂着些顾家军,我怕顾灼带兵后镇不住朝廷那些人,耽搁了北疆防务。”

    他那时候也没多想,只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1。

    他以为顾将军是担心自己到了年纪解甲归田后,顾家军会受朝廷那些捧高踩低之人的刁难,所以才托他在必要时帮一把。

    可他早该想到的——

    等顾将军致仕还有将近二十年,那时顾灼早该站稳脚跟,何需托他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