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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骨轮回[无限] 第139节

    “是,你放心,刚才你已经看过我的证件了,我不是坏人。”蒋天赐直视她的双眼。焦雅仿佛被人直视了灵魂,莫名其妙地,再次同意了。

    跟着焦雅上楼时,蒋天赐吃了一颗白芷调制的黑色大药丸,暂时压住了幻觉对自己的影响,养父和养母的身影从面前消失了。这一次上楼他们仍旧选择了楼梯,并没有坐电梯,只因为蒋天赐不怕遇到人鬼,而怕遇到电力出问题。人鬼他都可以正面交锋,唯独电梯坏了他修不了。

    走到四层的时候,他们在楼梯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双大号过膝雨靴。

    这一定就是那个人脱下来的,蒋天赐查看了一下鞋印。雨鞋踩过水,在地面留下湿印,一时半会儿干燥不了。如果跟踪者穿着这双鞋逃跑就会一下子泄露踪迹,这人还知道将鞋子脱掉,说明他是个老手。

    “你快看!”焦雅指着那双鞋,这是她第一次抓住证据,“我没骗人,有人跟踪我!”

    “我知道,我相信你。”蒋天赐反复地安慰她,崇光市的市民都是傀行者的保护对象。他们一起走到了七层,走过701、702、703……一扇门一扇门地走过去,粗略一看,只有两家亮着灯,其余的都是黑窗。不知道是已经睡了,还是租客搬走。

    走到709的门前,焦雅开始掏钥匙。

    但是她掏钥匙的动作非常僵硬,仍旧十分不安。被跟踪的恐怖记忆对女性来说是一场残忍的缓刑,哪怕没有立即执行被人跟上,惊恐焦虑仍旧提前行刑。焦雅左顾右盼,生怕在开门之前有人走上廊道,怕拧动钥匙时,楼梯口又出现黑色的雨衣,可是越着急越拧不开,最后钥匙啪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你别怕,慢慢来。”蒋天赐替她捡起钥匙,但是并没有帮她开门,而是将开门的主动权交给她。

    “谢谢。”焦雅点了点头,像是获取了某种能量,平静了一些。这次她将门顺利打开,带蒋天赐进了房间,随着灯光的亮起,这个客厅在他们面前一览无余,装修和家具都非常简单。

    “有时候我把水放在这里,可是我洗完澡之后,水就少了一半。”焦雅走到餐桌边上,“我真的一口都没喝过。还有好几次,我的高跟鞋都收在鞋柜里了,但是睡醒之后它们的位置发生了调换,甚至配不成对。”

    她苦恼地回忆着发生过的异常现象,一件一件往外抖搂,而这些细节蒋天赐实际上已经知道了,焦雅曾经在网络上大倒苦水。

    “还有这里。”焦雅拽着蒋天赐到了阳台,“有时候我总觉得阳台有人看我,但是我出去找的时候又一个人都没有。”

    “你觉得这屋里有人?”蒋天赐忽然问。

    “对,有人。”焦雅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长期的焦虑快把她压垮,“不对,也有可能是鬼,我觉得应该是鬼。我还特意在网上询问了大师,大师说让我买个八卦镜放在门上……”

    “呵。”蒋天赐笑了一下,“大师不会就是卖八卦镜的吧?”

    焦雅没接话,一下子被猜准了,但又拉着蒋天赐到了卧室门口:“这是我睡觉的地方,每晚我都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我检查过衣柜,根本藏不住人。我怀疑屋里有别人安装的针孔摄像头,翻箱倒柜地检查过,可是最后也什么都没有,我甚至……”

    “你家的床多少钱买的?”蒋天赐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话。

    “啊?”焦雅没想到,“什么多少钱?”

    “那我换个方式问。”蒋天赐整了整领带,“贵吗?”

    焦雅懵着说:“不贵。”

    “那我就拆掉了。”蒋天赐说完用手盖住了焦雅的眼睛。

    焦雅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这个人掌心的一片黑暗,透着指缝,依稀能看到外面的灯光,但看得不多。风声忽然吹在耳旁,好似忘记关窗,又好似外面的小雨变成了暴风雨,所有的风都照着自己的房子吹。

    呼啸而来,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转瞬即逝,发梢也只是稍稍飘起一瞬,即刻落下。

    方才的风,就像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等到那双手从她面前揭开,屋里早就一片狼藉,说是被小型龙卷风搅和了一场也不为过。床铺三件套已经变成碎片,散落一地,甚至飘到了吊灯和柜顶上。而原本放着床的位置更是认不出来,床架子都没了,地上只剩下一张完整的床垫。

    这就是他问“床贵不贵”的原因?刚才的巨大声响,居然是拆床?

    她不解地看着这一切,也没搞懂这人是怎么拆掉床架,但马上就没有功夫去想这个了,因为完整的床垫在她眼前裂了一道缝。

    就像是一把看不到的刀,在床垫表面狠狠地划了一道。

    这一道大概有一米多长,床垫里的压力被破坏,弹簧和填充物像挤牙膏一样被挤了出来,同时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不明物体“流”了出来。等到焦雅看清楚才确定,这不是一个不明物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藏在自己的床垫里面,宛如在垫子里造了一个窝,自己检查了衣柜、阳台、浴室、洗衣机甚至冰箱和床底,但是怎么能想到这个跟踪者早就配了自己家的钥匙,并且潜入进来!他已经不是跟踪者了,他是入室潜伏!

    这一下就能解释清楚了,他趁着自己睡着出来找东西吃,喝了自己的水,甚至动过晾晒的内衣裤和鞋柜里的高跟鞋。他趁着自己洗澡就溜出去乱动家具,兴许还趁着自己睡着,躺在了自己的边上。他身上那身还没来得及脱掉的雨衣就是证据,在楼梯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这一刻,焦雅所有的惊恐燃烧成了一股莫名的勇气,一直以来,被跟踪、被窥探的那个人都是她,她站在光下,对她下手的那个人躲在阴暗处,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蟑螂,脏污、恶心又无法摆脱,好似一块恶心的膏药黏答答地挥之不去。可是到了现在,他也被拉到了灯光之下,他没办法再隐藏真实的身份、真实的面容,他们一起见了光,焦雅才反应过来,应该感到恐惧的人,不该是自己。

    谁犯罪,谁才是那个不能见人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冲到了那人的面前,将防狼喷雾狠狠按下。那人似乎是不敢见她,原本一直捂着脸,这下被呛得大打喷嚏,被刺激得满地打滚。他的手一放下,一出声,焦雅忽然觉着面熟、耳熟,定睛一瞧,这人居然就是楼里的安保谢达!

    “怎么是你!”焦雅喊了出来,怪不得室内监控拍不到,自己的摄像头就是拜托他买的,因为他给楼里许多家都团购过!

    蒋天赐也没想到会是他,为了怕谢达逃跑,他一脚将人踩住:“居然是你啊?”

    “怎么会是他?”焦雅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不听使唤,持续朝着他的脸上喷了几下喷雾。谢达发出了惨叫,如果没有人踩着他已经疼得满地打滚了,结果他一动,焦雅就喷,越喷越动,越动越喷。焦雅在用这种方式发泄,等负面情绪发泄完毕后她才发觉“面对”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自己终于不怕这个人了,他休想成为自己的阴影。

    她发泄痛快了,可谢达就惨了,整张脸变成了辣椒那么红,显然那防狼喷雾的刺激性相当大。最后,焦雅手里的喷雾已经按不出来什么,她这口气才算出完,力气也用光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事了。蒋天赐将谢达翻了过来:“咱们长话短说,你想跑已经跑不掉了,这楼里都是我们的人。我就问你,朱玲玲是不是你害的?”

    谢达被喷得整个人生不如死,眼睛睁不开,鼻子呼吸不畅,舌头剧痛,像吃了世界上最辣的东西。

    “你是不是给朱玲玲吃了什么东西,说!”蒋天赐脚下用力,

    谢达说不出什么来,但已经开始摇头了,整个脸肿得像猪。

    “说,话。”蒋天赐一字一顿,脚下持续发力。

    “不是……咳咳咳……不是。”谢达被踩得肋骨都要断裂,他也不知道怎么被发现的,更不懂怎么就从床垫里掉落出来。这一切原本十分完美,自己在709的潜伏无人知晓,却一下子被人掀了床。

    “说清楚点,什么不是?”蒋天赐一再追问,隐隐觉得这事还有隐情。他和钟言只挖到了第一层,但没挖出根系。

    “那个,不是,不是我。”谢达断断续续地说,“是……”

    “谁?”果然,让蒋天赐猜对了,这楼里还有跟踪狂。

    “戴、戴宇!”谢达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来,“415……咳咳,朱玲玲……不关我的事。”

    415,戴宇?看来这楼里的情况比他们预想得复杂,于是蒋天赐拿出手机,打给了钟言。

    没过多久,钟言自己一个人来了,领口露出一个小纸人的脑袋。“情况怎么样?”

    “就你看到的这样。”蒋天赐长话短说,“其他的人呢?咱们得去一趟415,415的戴宇和朱玲玲有关。”

    “王副队在403善后,葛青秋是三源鬼后代,已经死了,但找到童盼和那三个男孩儿了。白芷留在205,看守着真正的徐星辰。”钟言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立刻给王副队拨出电话。王大涛立即带人上来保护现场,同时保护好焦雅,钟言这才和蒋天赐下楼,身后跟着一个小清风,手里攥着一个小纸人。

    飞练的双腿在空中飘啊飘啊飘,隐约间,他还能听到太岁rou的呼唤。那东西越来越按奈不住了,除了自己能震住它,别人都不行。但它蛊惑人心的能力无穷,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该有人忍不住下手了。

    就这样,钟言再一次回到了四层。只不过这一次停在了415的门口,一眼就能看到那块吸饱了水分的地垫。当钟言踩上去的时候脚垫明显往下凹陷一块,透明的液体被踩了出来,看着不像是普通的水,反而有点黏性。

    钟言一下想起了朱玲玲口中的黏液。

    门仍旧是施小明打开的,因为他们敲了几回都没得到反馈。里门和防盗门轻轻拉开,他们轻声轻脚地进去,发现没有一个房间开着灯,就好像屋里已经没人一样。而地板上覆盖着一整层透明的黏液,就是屋里的黏液太多了,从门缝渗透出去,才让门口的地垫吸饱了液体。

    就好像是,屋里有人融化了,全部变成了液体。

    “戴宇会不会是逃跑了?”钟言轻轻地自言自语。

    飞练指了指睡房:“不会。”

    “你怎么知道?”钟言还没感知到任何情况,果然阴生子就是与众不同。

    飞练说:“因为我看见他的脚了。”

    钟言:“……”

    看来阴生子也是凭借视力办事的,不过看见了就好。钟言小心翼翼地放冰刃先行,随后说:“蒋天赐,给我吹。”

    “你当我是电风扇吗?就吹啊吹的。”蒋天赐用风推开了睡房门。

    就这样,他们谁也没有动,就将前方的危险全部扫清了,没有异常。墙面的冰棱继续深入,到了睡房中央,最后冻住了那张床,钟言这才带人进去,结果一到床边,他差点吐出来。

    饶是蒋天赐见惯了灵异事件中的尸体,也没能扛住眼前的视觉震撼,稍稍地退了半步。

    施小明吓得直接腾空了。

    飞练却没什么反应,在娘亲的鬼煞里他见过各式各样的死法,但大多都和娘亲那场喜宴有关,多多少少都死在一个“囍”字上。可人间的死法真是千奇百怪,比如眼前这个,身体完全涨了起来,四肢退化,都没了人样。皮肤表层盖着厚厚的一层黏膜状液体,好似抹了一层胶水。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人类的五官还在,但眼睛非常明显地凸着,脸上像挂着两颗黏糊糊的球,而且全身的毛发都褪干净了,看上去滑溜溜的,一触即破。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蒋天赐忍不住骂了粗口,看向钟言,“你见过吗?”

    钟言摇了摇头:“你当我是《人鬼两界死亡百科大全书》吗?”

    “你不是吗?”蒋天赐反问。

    “你一个电风扇就闭嘴吧。”钟言说。

    “谁像你啊,这阵仗像冰雪公主似的,童话故事都没你这么真。”蒋天赐说,两个人斗嘴归斗嘴,干活倒是不耽误。他先是给尸体拍了几张照片,这些都会成为傀行者网站的开放性资料,只要他们高级傀行者见识的越多,那么将来一级和二级的傀行者就能降低伤亡率,并且有效规避一些风险。

    钟言认真打量着戴宇的尸首,这确实是他没见过的东西,整个人退化成了一条大虫子,但又说不出是什么虫。既然人已经死了,问不出什么来,那就只能在屋里找找线索。床边就是床头柜,但柜面上什么都没有。

    钟言再看向书桌,书桌上也黏糊糊的,但是放着一本日记。

    他走过去,拧开了台灯,翻开了这本日记。

    [今天又进709睡了一晚,真爽啊。那女的还不知道,早上用我喝过的水杯喝了牛奶,shuangsi我了。]

    [妈的,昨晚潜入709的时候被谢达给抓了,他妈的还以为这回露馅儿呢,正想着拿什么贿赂贿赂,没想到他居然说带他玩儿一个。艹,便宜他了,只能把钥匙给他一把。不过真没想到啊,谢达也好这一口儿。]

    [709真好看,不想和谢达一起分享。可是谢达能帮我删除跟踪709的监控,暂时还不能得罪,烦死了!]

    [今天又发现楼里一个好看的,从前没怎么见过啊,看着就sao,穿黑丝上班就是勾引别人吧!]

    [又在电梯里偶遇了,她帮我按了一下楼层。就说这女的很sao吧,开始发暗示了。问了下楼里的老邻居,那sao货叫朱玲玲。]

    [昨晚又是在709睡的,对着她高跟鞋来了一发,摸了她晾起来的内裤,她不知道,shuangsi我了。]

    [在网上找到了709的大号,她还怀疑家里闹鬼,看着她惊慌害怕我又要shuangsi了,终于明白罪犯为什么喜欢回犯罪现场,为了回味啊。]

    [算了,709让给谢达那个傻逼去玩儿吧,朱玲玲显然更有意思,而且今天碰面还对着点头打了招呼,这女的不就是勾引吗!]

    [最近找个机会,先在电梯里吓吓朱玲玲,她家的钥匙我得赶紧搞到手,她那么晚回家,一定和楼里很多男人都睡过了。算了,以前总是贴幼女,这会儿试试熟女的滋味。]

    [shuangsi了shuangsi了shuangsi了,想着朱玲玲,shuangsi我了!为了降降火,在网上找几个虐猫视频看。]

    日记到此为止,钟言恶心得胸口发堵。

    “找到什么关键信息了吗?”蒋天赐已经把戴宇的死状拍完了。

    “找到一些,他其实是楼里最早的那个跟踪狂,谢达是他带出来的。这人就是个心理变态,死有余辜。”钟言将那本日记扔得远远的,“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晚上跟踪朱玲玲的人绝对是他,但是……”钟言摇了摇头,“这太奇怪了,怀疑方向完全错了。我一开始还以为跟踪朱玲玲的人就是整件事的主谋,而且还往朱玲玲的嘴里塞了东西,结果现在他死了,咱们的线索又一次断了……”

    “师祖,他也不一定是死了。”飞练摸着钟言的耳垂说,“他好像没死?”

    “没死?不可能。”钟言看向单人床,令人惊讶的是,戴宇的尸体竟然真的在动。

    又要诈尸?钟言看向了蒋天赐,蒋天赐已经先一步发动风刃,干脆利落地切开了尸体的腹部。结果就这样一切,啪叽,啪叽,啪叽……接连不断掉下东西来,钟言一开始还以为是戴宇的内脏,没想到居然是……一整条一整条的蛞蝓。

    带有黏性液体保护的蛞蝓,从人类的身体中掉落,满肚子都是。而属于人类的内脏已经不见了,显然成为了蛞蝓的食物,它们将这个人的内腔完全吃空,吃成了一具空壳。地面上的蛞蝓并不伤人,只是缓慢蠕动着,留下一道接一道白色的黏液痕迹,钟言看了一眼,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这些东西在修复这栋危楼。

    这栋楼的空腔里,恐怕都是它们。它们在活动着,日复一日地修复承重墙的裂缝。

    光线打过去,腹腔内所有的蛞蝓都掉完了,一眼就能看到戴宇的气管和食道。里面还挤着成百上千颗圆润的卵,橙黄橙黄的,亮晶晶的,每一颗卵里头都有一条尚未孵化成功的蛞蝓,只等待瓜熟落地。

    “通知队里来收尸吧,这人已经死透了。”钟言又看了看,对蒋天赐说。

    蒋天赐手里的无线电刚拨打出去,钟言的手机就响了,只是他没想到这回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欧阳廿。